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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七年时光的雕琢下,彼此的面容虽都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宋延年还是一眼就将中年妇人的身份认了出来。
尉氏看清楚来人五官时,整个人突然僵住,攥着丝绢的指尖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道。
“秋娘?”中年男人低低唤了一声,片刻的讶异过后,他眉心紧皱,不悦的问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私自离开,谁允许你回盛京的?”
“是我,”男孩适时应道,“我偷了父亲的令牌,特意遣人拿着去郊外农场将秋娘偷偷接回来的。”
“宋长尤,”宋延年愠怒,声音里夹杂着极力隐忍的愤懑,“你最好给我一个这么做的合理解释。”
“父亲放心。”宋长尤迎上中年男人怒火喷薄的目光。
秋娘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石子路看向站在宋延年身后的尉氏,嘴角噙着的笑意慢慢收敛,妇人动了动嘴唇,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场上绝大多数人都未听过的称呼。
“尉姨娘,我们也好久不见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尉氏抬眸,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是岁月涤荡过后留下的平静淡然,另外一个眼中是遮挡不住的惊慌和恐惧。
“放肆,”尉茹蝶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住胸中情绪不外泄,提高音量道,“我早已是宋府主母,担着的是夫人名头……”
“那又如何?”秋娘扬眉,“不过是续弦罢了,若非你用腌臜手段离间我家小姐与延年大人,并将她害死,这宋府夫人之位如何能轮的到你头上?”
此话一出,院内顿时起了一阵骚乱,所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议论起来,就连最外层举着火把的小厮,也偏转过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于这里很多人来说,先夫人是一个陌生的存在,少数知晓尉氏秧之这个名字的人,也只知道她是老爷很讨厌的女人这一点。
让他们惊讶和感兴趣的,是亡者侍女裹挟着仇恨归来的目的。
离间和害死这两个字钻入宋延年耳朵里时,他仿佛忽然明白什么,一直端着的肩头倏而耸拉,刻意挺直的脊背不受控制的弯曲了几分。
尉茹蝶闻言,暴跳如雷,正当她想要开口喊冤时,中年男人抬了抬手,将妻子涌入喉头的一大堆话止于舌尖,而后看着农妇装扮的故人,哑着嗓子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想起过往,秋娘神色渐转悲仓,她抬起粗糙的手指轻轻拭去眼角一滴悄然滑落的泪珠,清了清嗓子后,缓缓道,“大人,我家小姐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魏氏秧之不爱宋延年是真的,但得知自己身怀有孕时,她也是真的很开心。
怀着女儿时,她害口远比怀着清酒哥儿时更加严重,那日服用安胎药,药还未喝进嘴里,只闻着气儿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她央着秋娘端来酸梅汁,想喝一口压一压。
秋娘拗不过,便去将家主日前送来的瓷罐端来,揭开盖子的时候,谁成想里面的酸梅汁竟变成了红花汁,而恰巧这个时候,宋延年不早不晚的过来了。
后来,细究之下才发现,原来揽月楼中有名丫头被尉氏收买,此番李代桃僵之举,便是由她所为。
这样的陷害手法并不高明,尉氏原也知道这两者差别极大,她本想着就算红花汁不会被魏秧之误食,起码也能以此膈应膈应她,没曾想弄拙成巧,机缘巧合下,竟成了摧毁魏秧之同宋延年关系的上上之策。
触及被时光尘封的部分真相,中年男人面色惨痛,双肩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好似支持不住,身形晃了一下后,缓缓蹲下身子,将头埋于掌心。
“她……为什么不来同我解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延年喉间哽咽,声音里竟带了一丝丝似有若无的哭腔。
秋娘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小姐自幼便被家主养傲了性子,你若对她连半分信任都没有,她亦不会同你有半分解释。”
中年妇人话音刚落下,忽听得一阵隐忍至极的抽泣声,从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齿缝里传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自他指间滑落,映着明亮的火光砸入脚下的石子里。
他哭了吗?
他竟是哭了……
这一刹那,四下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周遭站立的众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幕。
今夜的宋府家主,流露出来的模样是他们从前一次也未见过的。
眼泪之于男人而言最是懦弱无能,反正在魏秧之面前,宋延年从来都是没用的。
打从以为心爱姑娘不想替自己诞下女儿那一日开始,他心里便住了恶魔,这些年来将爱克制,任凭灵魂浸入恨里,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事情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样子。
魏秧之的死亡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那名被尉茹蝶买通的丫鬟在事发后,就被秧之小姐赶出了府门,因缘际会使然,秋娘在郊外宋氏农场劳作时,意外碰见了她。
许是良知百般折磨,多年后再见,这名丫鬟自责的同秋娘讲了魏秧之的真正死因。
原来,尉氏并不单单只指使她将酸梅汁换成红花汁,还从偏远的楼兰购来一种致使人气血衰竭的香,命她夜夜点在魏秧之的寝室中。
若非她后来被赶出去,及时停掉了那种奇特而诡异的香料,秧之小姐的身体根本就撑不到将胎儿诞下来的两年后。
所谓的心力不及,或许有长期积郁忧思过度的原因存在,但尉茹蝶自楼兰暗购的香料才是致其死亡的最重要原因。
任何包藏祸心的举动,都不应该轻易被饶恕。
秋娘单手执斗笠放置身侧,屈膝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请延年大人替我家小姐做主。”
宋延年缓缓站起身子,将头低下,很长时间内他都没有说一句话,院里的冷风横穿而过,掠起他长长的衣袍。
这一刻,周遭万物同他……都是寂寥的。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