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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院内霎时间涌入许许多多的旁人。
尉氏被这一变化惊了一跳,骤明的火光给眼睛带来了极度的不适,她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眯着眼从指缝里看过去,只见那个小小少年身后站着宋府八房中所有主子,以及掌事的丫鬟婆子,最外一层站着的是高举火把的小厮随从。
见此,她忽而有些心慌,放下遮挡在面上的手,尉氏看着宋长尤泠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男孩抬眼勾唇,虽是笑着,可他棱角渐显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当然是要这府中所有曾被你欺负过的人来瞧个热闹,看看原先不可一世的当家主母尉茹蝶此番能跌入何境地,对了,我跟他们说我能够要了你的命,不过……暂时还没有几个人信呢。”
宋长尤用懒洋洋的语气轻飘飘的说道,嗓音中似乎还带了一丝丝笑意。
说这段话的人看似不痛不痒,可听这段话的人却不由得毛骨悚然。
尉氏扫视了一眼被火光照的恍如白昼的院子,目光快速从男孩身后的那些个人脸上游移而过,相比最开始的镇定,她此时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慌张。
“你们都反了吗,竟跟着这个小畜生胡闹,别忘了,我才是继老爷之后的第二个掌家人,信不信我将你们一个个……”
“母亲,”小小少年有些不耐烦,“父亲大抵忘了同你讲,在我被陛下宣进皇城后归来的那一日,他就将宋府掌家人的权利让与我了,换句话说,从今往后,这个家由我来当。”
“什么?”尉氏大惊失色,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短暂的震惊过后,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
难怪今日的宋长尤如此嚣张,难怪今日的宋氏族人如此异常。
宋延年……那个人竟会将诺大的府门交付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手上,为什么?
大约是这件事带来的打击太大,尉茹蝶身形不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就在这时,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原先的宋府家主于亮堂的火光中,从最外层走上前来,在瘫坐地上的妻子和负手而立的男孩中间位置上站定。
看清楚来人,尉氏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几乎是用爬的姿势靠近中年男人,一只手抱着对方小腿腹部,另外一只手抬起用食指指向宋长尤,无比委屈的道,“老爷,你可算来了,那个孽障以下犯上,这会子竟带人欺负到我宅院里来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才是……”
宋延年低下头看了一眼妻子,瞧见她脸上隐隐约约的慌张,以及眼底深处扑闪扑闪的泪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似有不忍。
“长尤,”中年男人弯下身子将跌坐在自己脚边的妇人扶起,转头看向男孩,眉头微蹙,“我将家主之位让与你,想的是你能护佑他们顺遂平安,而非向自己人举起屠刀。”
父亲的话响在耳边的时候,小小少年失声笑了起来,他背对着火把,面容陷进阴影里,看的不太真切,只能大致分辨出这个笑容好似夹杂着浓浓的苦涩。
“阿爹,”男孩低了低头,喉间微微有些哽咽,“我母亲在你心里果然毫无半点位置。”
身为人子,承认父亲从来就没有将自己的阿娘放在心上过,真的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呢。
可难堪又怎样,事实上,同尉氏在他心中的分量相比起来,赵姨娘的确没有什么重要的,莫不然,至此一刻,他为什么还要站出来维护这个手上沾染着阿娘鲜血的杀人凶手?
宋延年一点儿也不糊涂,这些年来尉氏的所作所为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却也有八分了解,光靠着他心底里利用过后产生的愧疚感是无法长久维持这份纵容的。
不得不承认,尉茹蝶对于宋延年来说,亦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近二十二年的陪伴,尉氏自然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她抓着丈夫的衣袖看向男孩,惊慌之色已从脸上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了依傍后的安心和得意。
虽然宋长尤已任尚书,并且做了宋府新一任家主,但到底还太年轻,只要宋延年还看重她,那么这府中上下就没有人能够把她怎么样。
“长尤,”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我知你囿于生母仇恨,不得一个结果,必是无法释怀,若不然这样……”
说到这里,宋延年转过头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妻子,而后回身紧接着道,“院内辟一处安静之所,从今往后,茹蝶将常伴青灯,吃斋念佛,用余生为你母亲抄经忏悔,可好?”
“老爷……”尉氏闻言,眉头猛地皱在了一起,满脸写着的都是不情愿。
“不好,”还没等她将心头抗拒的话说出来,就听见男孩果断坚定的拒绝声,宋长尤抬眼,眸中满是决绝,“我从来不信佛。”
“那你要如何?”
“一命抵一命。”
“不行。”
宋延年一口回绝,他似有些微恼,说话时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见丈夫维护自己的心意如此坚决,尉氏喜难自持,她眉梢眼角具是得意和挑衅,望向宋长尤时,眼睛里写满了炫耀和嘲弄。
你瞧,我在你父亲心中多重要。
看吧,你根本就奈何不了我。
接收到宋延年身旁那个女人投掷过来的目光,男孩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攥紧,面部的肌肉缓缓收缩,紧抿的嘴唇和寒光乍现的眼底给人一种暴戾阴寒之意。
八岁的宋捷时忽然挣脱母亲的手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她的阿娘罗氏下意识的伸出臂膀想要将女儿拽住,可小姑娘脚步迈的太快,早已跑出了她触手可及的范围。
宋捷时细碎的步子停在那个十四岁男孩面前,女孩仿佛察觉出他此刻情绪的不对劲,伸出小手扯了扯兄长的官袍,仰起头稚声稚气的唤道,“哥哥,长尤哥哥……”
宋长尤垂下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孩,缓缓蹲下身子,暴戾阴寒倏忽间转变成如水一般的温柔,他拉起小姑娘的双手在掌心轻轻搓了搓,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无声的告诉她,哥哥没事。
而后,他握着宋捷时小小的手站起,望向不远处立着的两个人,唇角微扬,“父亲,今时不同往日,我既已是陛下钦点的官员,那么便有进宫面圣的资格,我朝律法向来严明,如若君王知晓此事,即便你想回护,大抵也是再没有什么法子的了吧。”
此言一出,尉氏与宋延年脸色顿变。
男孩未等他们发问,又道,“不过家宅后院里的事情拿到官家跟前说,总归不体面,父亲既舍不得母亲去死,儿子这厢也勉强不得,只是……”
话及最重要处,他刻意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宋延年以及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好奇心都提起来之后,才幽幽开口继续将下半段话说出来。
“只是可怜父亲先头夫人枉死,尸骨埋入地下十七年也未沉冤昭雪,倘若那位早亡的母亲得见父亲如此维护她的仇人,也不知九泉之下会作何感想?”
相比起用陛下之尊作为威吓,男孩将将貌似漫不经心吐出来的这段话更加让尉氏惧怕,刚听到先头夫人枉死这几个字,她脸色已是煞白。
宋长尤的话方落下,尉茹蝶便急不可耐的辩驳斥责道,“你这是污蔑,你……你胡说八道……”
意识到男孩所指何人,宋延年身形忍不住一颤,他略显苍老的面上爬上几分沉痛,疑惑的问道,“你方才所说究竟是什么意思?秧……”
太爱一个人的时候,连提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刚喊出魏秧之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中年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
“老爷……”尉氏慌了,她将身旁人的臂膀抓的更紧,着急之色尽显,“老爷,这小畜生一心想置我于死地,肯定早就编排好了一套假说辞,你可千万不能相信……”
“我自有公断。”宋延年侧头,厉声制止住妻子的诉说,他看向尉茹蝶时,眼神同起初已有不同。
待尉氏闭嘴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拉着小女儿手傲然站立的男孩,将方才未问完的话重新问道,“她……她难道不是因为长期积郁成疾忧思过度,从而导致心力不及,外加生产时元气大伤而没的吗?”
“呵……”宋长尤冷笑一声,笃定的回答道,“当然不是。”
小小少年话音落下的时候,人群中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位戴着顶陈旧斗笠的中年妇人微弯着身子缓缓走上前来,同男孩站在一处。
因为妇人的头是垂下去的,且又有斗笠做遮挡,宋延年没能认出对方的身份,蹙眉疑问道,“你是谁?”
中年妇人先是委了委身子,行过礼后,伸手取下头顶戴着的斗笠,抬首看着数年不见的故人,轻声问候道,“延年大人,好久不见。”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