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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越的一糸列提议,已经得到与会所有军官的认同。毕竟,身后有着随时能够进行增援的吴克仁的第67军,以及不久后就能到达的第八集团军。军官们的底气,还是有的。
杨越接过话题:“日军的推进动作尽管慢,可我们也不能干看着,下面,是作战的具体布置……”
他拿起一支红笔,在态势图上划着。口中道:“日本人分兵28路而来,看似来势汹汹,可实际上,我军也用不着一开头就跟他们硬扛。我准备把各单位分化到营级战斗单位。视日军推进力度保持安全距离。一旦日军追击过猛,我军则全力辙退。他若不追,我又随之沾上去。总之,各部队要散开来打,力图把日军阵线拉扯得越稀薄越好。至于战斗特点嘛,各参战队伍一旦发现打不过当面日军,就赶紧跑,至于往哪里跑,自己考虑。咦……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夏楚中耸了耸肩膀,笑得有点尴尬:“参谋长,你说的这个好像是共军的打法,兄弟们……都是亲身领教过地……”
“好极了!”杨越兴奋地一拍大腿,大声道,“既然都有接触过,那我就不担心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好,很好,不过,我想我还是应该啰嗦一句,战斗时你们一定要记住,要想取的最终胜利,我们只能有一种战斗风格。”
“那就是,打掉一切能够打掉的小鬼子,注重己方每一个战友的安全!为了这个目的,我们需要百厌不烦地来回跑动,别怕把自己累死了。因为,你将会收获到大量的日本人尸体。”
将官们笑了。三位军长更是互视一眼——能够亲身参与领悟最大政党的运动战,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顿时心动不已。
而杨越,则沉浸在自己的谋划里,指点着各条代表日本各部队的箭头,道:“我徐徐而退,他们要追过来,相对容易,可是日军这些部队已经洒进山区,再想结成一股,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们要打,就先打其中的一股!”
夏楚中仔细想了一下,缓缓道:“断其一指!”
“对!还要加上一条,围点打援。”杨越点头,刷刷刷地用蓝笔画出了许多箭头,有包围的、有阻止的、有运动的,口中道:“光灭敌一小部,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我的意思是,要用计,就用连环计,一环套一环,诱敌,短线出击,阵地仗、攻坚仗、口袋阵,能有利于战机的,我们样样都来。这时上,日本人就会产生我主力不明的困惑。这样,他们就会集结兵力,避免被我部一口一口吞吃。而如此一来,他们就必须花更多的时间,调动更多的军队和资源。”
态势图上,有着交战区域及更远的金山梅园。
当杨越反过身,用蓝笔将一路攻击箭头沿一条弯曲线推进到梅园时,脑筋动得快的将官,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
“这时上,就是阚师长率部进行斩首行动之时!”一名参谋大声叫了出来。对于这个形象生动的斩首行动名称,他才听过一遍之后,就牢牢记住了。
这一喊,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杨越前期的打成混仗、乱仗,直至迫使日军再次集结,目的就是要让斩首部队能够从敌人的大军之间进行穿插。这个时机选择,相当精妙。斩首部队只需要趁敌忙于调整时,就能够从空缺里面通过,而敌人的集结兵力,被己方主力纠缠,无法及时完成围追堵截。
这一来,只要斩首部队动作够快,确实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对方军部。
而日军在梅园方向会有大部队人马在严阵以待吗?答案显然不可能。前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日军集结重兵出击,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限。他其他方向上不可能不布置兵力防御。
如此一来,至少在短时间内,日军腹地将没有可以用于拦截的力量。突击途中,将遇到一个短暂的真空现象。直至最后关头,斩首部队会在直逼梅园时,与日军军部警戒部队硬碰硬地撞击。
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日军军部警戒部队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不过,杨越对这个情况还有另一手布置,那就是当发现日军军部警戒部队人员很多时,那么,斩首部队就不要与之硬碰硬。进行变动计划——将该部日军吸引、牵制,然后以一半部队,袭击梅园附近的所有日军后勤单位!只要完成了这一计划,日军大部队,将面临后勤难以为继的窘境!
一旦成功,己方就可以申请第67军、第八集团军,对日军第十军发动大规模反攻,用战斗急剧消耗他们的弹药基数。说不定,就能一口吃到满嘴油飙,获取重大战果。
遥想着这一仗所能取得的战绩,与会将官们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然而,老成持重者自是有的。夏楚中便轻声说道,“这方案是不错,不过……还是先提请长官部批准才好执行吧……”
这个提议,让杨越脸部一僵,他倒不是怕这么好的作战计划长官部不同意,问题是,他立马想到了不知长官部里还有没有内奸?
这是个很伤脑筋的问题,如果还有的话,那内奸也不用扣下不报,只需要把自己的计划泻漏出去就是了。那自己就铁定会输得冤枉极了!
他沉默了片刻,臊眉搭眼地偷偷打量了眼与会军官,发现,有许多军官认为向长官部报告是必须地,另一部份,则估计与自己所担心差不多,脸上有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这一刻,杨越的表情微凝,他也许想到了不远处那无数同胞的冤魂不散,想起他曾自问能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
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本能里下了决定,回头挤眉弄眼地看了厉娜一眼。
已经相当熟悉了杨越行事风格的厉娜,表情微僵,然后泛起一丝美丽的笑容,迅速走到电台前,纤细的十根手指快速敲打。
未几,她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报告,太阳风暴异变,电文发不出去……”
这个漂亮的女军官当面撒谎的表情太好玩了。包括杨越在内,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国军军官虽然不大愿意隐瞒军情不报,但既然人家实际指挥官已经做到了这一地步,把借口找足了。且长官部里确实有太多未清除奸细。为安全计,他们便默默地容忍了二人的双簧表演,开始准备战斗。
“现在,我来作些细节布置……”
军官们的默许,让杨越的声音充满了活力。细节的布置时间很长,然后……感觉到需要进一步施加压力的日军,开始大步向前。战斗,打响了!
前方的地平平线上,日军前锋第18师团二万五千官兵在其司令官牛岛贞雄的指挥下,突然加快了推进步伐,在飞快地向前移动着。
后方队列中,日军中将牛岛贞雄揉了揉眉心,将目光从向前眺望状态收了回来。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旅团长佗美浩,微微皱了皱眉头,用极缓慢的语速道:“对敌的打穿行动,还没有眉目么?”
佗美浩的脸皮一紧,急忙回答道:“司令阁下,我旅团已经占领了当面敌人的一线阵地,目前第55、56联队正在追击敌人。支那部队,已是必败之局!”
“必败之局!”牛岛贞雄冷哼一声,脸上突然满是杀气:“他必败之局,你牺牲了三百名官兵却并无所获!”
“对不起,司令阁下。”佗美浩忙深深弯下腰,鞠躬道。
“我还需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听到我想听的?”
牛岛贞雄怒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只一句话间。他的声音,已变得温和了下来。
“一小时!”佗美浩不敢迟疑,大声回答道:“支那军的第一防线,已被我部攻破。只要再击穿他们目前据守的第二道防线,他们就只有溃退一途,被我部随后淹杀。”
“打狠一点。”牛岛贞雄轻轻挥了挥手,“去吧,我师团新近恢复番号,需要有个态度。”
他的眼皮再度轻轻阖起,“这一仗打完了,中国人也该长长记性了。”
牛岛贞雄的脸颊皱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或许,其实他们早已知道了,只不过,他们心存侥幸!总有那么一些人,充满幻想。”
一声爆炸,有火光刺眼。远远就可以看见,正在冲锋的第56联队队列,在火团中有一名士兵身体被炸到飞向空中。
这一幕,在眼前惊鸿一瞥。佗美浩低下了头。
“是,司令阁下!”
……
“参谋长,交通壕挖好了。”阚维雍找到伏在一块大石后的杨越,把身子也伏到石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打?”
这位桂糸第一悍将请示的时候,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很自然。就好像杨越是他一直追随的长官一般。
这是发自心底的认同。对于这位脑袋瓜特好使的参谋长少将,他的眼里除了赞赏之外,已经没有半点的质疑了。
和阚维雍相比,杨越现在的外貌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年纪。
在阚维雍的手下,这种年龄段的兵是最多地。正是凡事冲动的年龄。
放在平时,阚维雍恐怕连正眼也不给一下。即便是参谋长,在他这等手握实权的将领看来,也就是个虚职。平时能说会道,指着地图运筹帷幄、春风得意,一干实仗就慌乱傻眼的,他见得多了。
但随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将参谋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要论排兵布阵,阴谋阳谋,阚维雍自认也不会差于任何人。可一听杨越的布阵细节,安排,他就知道这杨越不是一般人。这绝对是一个心思黑到了家的滚刀肉,换一般的人,还真想不出这么多阴到了家的点子来。
不过,阴的是小日本,他喜欢!
这一仗,有这么一个坏透油的家伙在支招,打起来,无疑会轻松上太多、太多。
阚维雍是个干脆人,眼光毒辣,也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打仗时碰到了这么一位高人,那就跟着高人走好了。只有那些心高气傲没上过战场,没经历过生死的白痴,才会因为自尊心作怪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听到阚维雍的问话,杨越垂下了望远镜,反问道:“你马上就要率部去敌纵深了,我正想看看,你对当前战事的应对之计?”
“参谋长……”阚维雍正色道:“您是集团的大脑,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军号,131师全体官兵,唯命是从。”
杨越斜眼睨着这位同级别少将,心下赞叹,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玩推手都能玩到这么锉锵。
“得。赶紧地,给我说说你的针对之道。”杨越哼了一声。斜眼睨着阚维雍,扫视不停。等下可是要把这小子派出去搞斩首行动地,要是发现名不符实,那就要赶紧另作人选才行。
阚维雍见苗头不对,忙扯开话题,大拍马屁道:“我怎么能跟你比啊。”他比手画脚:“你不知道,当时我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情,下巴都差点给吓掉了!说真的,这辈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像参谋长您这么牛的人。前面的事情就不说了,就说您带着数千小鬼子长跑那件事,哎,你不知道当时全军上下多轰动。”
杨越咧开嘴眉花眼笑,当即把阚维雍引为知己,一点考验之念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谦虚地道:“那也算不上什么……你说说,都怎么轰动来着?”
“那可有的说了,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没关系,等打完了这一仗有的是时间,你只管说,我不会烦的。”
阚维雍拇指一竖,大声道:“好极了,能和您这样的牛人长时间共处,那真是于无字处读书啊!”
在阚维雍的颂词如潮的连环马屁中,杨越笑逐颜开地大点其头。指点道:“你看,等我前一道阵地一辙,对我才让你挖的阵地的攻击,我猜对面那白痴指挥官又该搞猪突战术了。”
猪突战术?!知道这个战术难对付的阚维雍瞪眼道:“怕他个鸟!咱们桂糸子弟也不是吃素地?!”
“你说,要硬顶硬?”杨越忽然皱起了眉头。
“是啊,要破他的猪突,就得比他更顽强。”阚维雍回答道。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买卖不到万不得一,最好避免!”杨越抹了抹嘴巴,将手一指,道:“我让你挖的大交通壕,可不是让你挖来搞添兵加油战术地。现在,你听我布置的战斗细节。”
“是!”
未几,阚维雍睁大了眼睛,一脸眉飞色舞,一拍大腿,喜道:“参谋长,你太毒了……哈哈哈”
笑着,一沟子索了出去!
…………
新设立的又一道阵地,是官兵们争分抢秒弄出来的成果。
不过,这条战壕除了深度和宽度还能入眼外,却是连条木桩都没有的豆腐渣工程。要是挨上炮弹一轰,那铁定是壕沟震埸,绝无意外地。
被借调给斩首部队的曾一凡营长,此刻,正蜷缩在这条豆腐渣壕沟里,身上满是挖壕时落下的砂土,只将一双眼睛伸出向外,注视着前方日军的动向。
在前一道阵地上。才吃过了一顿冒进苦头的日军士兵,这回的攻击行动谨慎了许多。估计是为了避免大量减员吧,这回的鬼子们甚至采用了日军在冲锋时极少使用的疏散队形。
就这么着,千多名平端着三八大盖的日军士兵,两三成伙的一边进行掩护性射击,一面用缓慢的推进一点一点逼近。已经和日军打出了火花的前一道阵地官兵,自是不会束手待毙。先是轻、重机枪响成了一片,再接着冲锋枪也打得欢实了起来,可这层次分明的拦截火力,没有象日军上次攻击时那样,让自不量力的日军一片一片的倒下,而只是打掉了若于个比较倒霉的战斗小组而已,并未能达到预期的杀伤效果。如此一来,虽然给日军平添了好些处空白,但那张由千余名悍不畏死的日军组成的走走卧卧、稀松得满是网眼的庞大的“渔网”,仍以不可阻挡之势的带着死亡的阴影向中方阵地笼罩过来。
就见到,受训时间颇长的日军士兵,在猫着腰冲到闻阵地不到三百米处时,他们手上的枪支终于发挥出了精确射击的威力。随着无数支三八大盖中喷射出的火舌构成一道道弹幕倾泻在防守一方的阵地上时,阵地官兵开始无可避免地伤亡猛增。
于是乎。穿着不同颜色军服的双方相互射击着,这种场景别有一种壮烈悲惨的意味在里面。弥漫在整个战场的那股子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狠劲,让人不由就红了眼。
好在,中方的紧急辙退军号声随之也吹响了,前一阵地官兵们忙顺着交通壕退了下来。
“该我们了……”曾一凡当即发出吼叫声:“开火!提供掩护!”
他自从投靠了杨越后,眼下已是荣升少校营长了。这样的升级速度,他是相当惬意地。尤其是加上他不时吹嘘吹嘘跟参谋长的铁关糸。让他在军队中日子现在可谓是如鱼得水。觉得,自己算是跟对人了。
眼下日军的大规模冲击,换在以前,曾一凡早跑得没影了。可现在,他一点退缩的念头都没有——日军的正规军,也就那么回事儿。算上这次,己方虽然是第六次丢下阵地后退了,可日本人除了在这个过程中填进来上千人外,他们什么便宜也没捞着!给他们几条临时阵地,这个买卖,做得。
这才是打仗!曾一凡匍匐着爬上了自己的战斗位置。开一枪,就把头缩一下,觉得心里很踏实!
“哎,兄弟们,后面还有落下的没。没的话……我们也要准备闪人了!好,没有了么,通知炮营……给我们来个火力压制。”曾一凡说着把身子缩进壕沟。凝神听着空中有没有动静。
不多久之后,十来枚炮弹席卷向阵地前方,小鬼子们一听,忙紧急卧倒。在卧倒的过程中,余光看到,对面的阵地,中国人全都跳了起来,没命地向后跑。
看来,中国军队并不是每一支都敢于拼命啊!于是这支进攻日军大多数都脸上有了笑容。
而匆忙跑路的曾一凡部,绝大多数官兵也在笑。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们一边飞快地向后面跑去,一边想,不知道等会儿这股日军站起来投入进攻时,发现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步兵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那些炮兵们鬼鬼祟祟地携带着十门没良心炮进入战壕时的样子,曾一凡裂开了嘴,左右扭动的屁股,癫得愈发欢实。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