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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胡琏的描述，杨越浑身冰冷，脑子里已只有了一个念头。
此仇，不共戴天！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一个个奉令赶来参加作战会议的营长以上军官，便大步流星地出现在了集团临时总部。
杨越也向着总部走去。一路上，他和胡琏没有再说话。
虽然早知道，被日本人占据的领土必然是一片废墟的末日景象。可是，就发生在身前的屠杀事件，让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该死的人渣。
他们将屠刀，举向了百姓！
营地里，已经是一片死寂。
原本因为胜利会师而欢呼的气氛，已然凝结为冰点。一个个容色铁青的战士们，是悲愤、是怒火！
杨越在人群中穿行，看着身旁的男人们，眼眶都是红红的。
那些逝去的生命，就在这片天空中飘荡！
他们在呼唤这支队伍。
一股麻流，冲上脑际。杨越大步向集总走去。
沉默着看向自己长官的战士们沉默地让开了路。所有的眼光，都透露出——报仇！
不用他们开口，杨越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他只是肃然冲他们点了点头。
“参谋长……”看见杨越进来，一脸铁青的刘尚志和冯璜同时冲他喊话，又同时问道：“怎么打？”
杨越望着这二位将军，眼睛微微眯起，沉默片刻后，极为严肃地道：“先看态势图。”
最新态势图上，日本人调动着三个师团的兵力，形成二十八个箭头，正稳扎稳打的徐徐推进。
指挥所里，一阵沉默。
对方指挥官，显然是个谨慎的人，为了达成毕其功于一役的目的。他不惜以放缓速度为代价，不惜动用整个第十军百分之七十的兵力，也要实现将己部驱逐出这片区域的结果。
这是在以势慑人！同时，也显示着对方的强硬决心。
因为，在日军一支孤军登陆金山卫的背景下，动用这样的兵力，意味着在其它方向的驻军力量会薄弱到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如果遭遇国军别的部队大举反攻，就很有可能被突破防御圈。
这样的兵力配置，让所有人都知道，日军指挥官是下了何等的决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顾实力对比就盲目硬干，等待这数万官兵的，多半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不但不能复仇，自己也会搭上去。
这正是日本人乐于看到的。
沉默中，夏楚中眼睛一翻，看着杨越道：“四海，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杨越干脆地道。
他大步走到态势图前，冷笑道：“柳川平助打得好算盘，他以为纠集了三个师团的力量，就可以让我军知难而退了。殊不知，他如此集中兵力使用，却正好给了我军发力的机会。”说着，他将手一指，“从苏到泸，幅员广阔地形复杂，如果我军想要避免与他们主力决战，即便他们想，也得看我们高不高兴！”
“所以，眼下最合理，也是最容易奇兵突出的作战方式，是将我主力部队分成多股点状作战，迫使日军与我方打成绞杀之局。尔后，我军以一支奇兵于乱中插入敌空虚地带，直扑敌首脑部门，实施斩首行动。一举打乱日军总体布置。”
这话一出，将官们一阵骚动，纷纷准备提问。
杨越没有等他们开口说出他们的疑问，平静说道“如何打成绞杀之局并保存实力，这方面，等下我再向诸位布置。现在，我先安排斩首部队的行动。”
他的话，很平静，很自信。于这个时刻这样说出，越是平静，越是显得胸有成竹，所以将官们安静了下来。
定下基调后，杨越用手指着金山县的梅园道：“从情报上看，日军第十军的大本营，就是在这里。既然要斩首，我的意见就是干脆玩一场大的，我军以一旅兵力插过去，端掉他们的大本营！”
杨越话音刚落，只听“嗡”地一声，所有将官一片喧嚣。
发生了日军屠杀国人事件后，所有人都想报仇，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分析能力。将官们面面相觑，只觉得杨越的提议简直是白日做梦。
“难以实现啊！”夏楚中首先就大摇其头：“他们的贼窝子，自然有善战部队警卫森严，别说我军的一个旅，就算是一整个军出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打下来！”
“何况，现在正面日军大军云集，我部就是想插进去，也过不了日军防线……”刘尚志接过话头，道：“日军28路攻击箭头，早把所有路都堵死了，别说向人家心窝子里递刀，就是想要突破对方的外线圈都不可能。我认为，在这么密集的区域进行穿插作战，根本不可能成功！”
“就算插进去了，也难有作为！”冯璜斩钉截铁地道：“他军事重地，焉能无新修的防御工事。我军数千人马撞上去，啃不动，逃不掉，仅只是送一盘菜给人家吃下而已。所以，我建议，就正面硬顶，能杀多少算多少！”
一时间，三大主将的意见一致，都认为杨越的提议绝无可能。
然而三位军长虽然是这么说，可看他们脸上的神色，谁都明白，那是在指望着总会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的杨越能够反驳他们、说服他们。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支持这一行动。
然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杨越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表现出了强硬的立场，道，“原因待会解释。现在，阚维雍师长，你立即从你的131师选出三千精兵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做好向敌纵深机动的准备。胡琏，你将你辖下的所有炮部队全部暂调给阚师长，我相信，有了西南最善于长途奔袭的桂军兄弟和炮火支持后，就算日军第十军总部再戒备森严，也最少能逼柳川平助溃逃的。这样的结果，斩首目的也差不多能够达成。这时上你就赶紧退回来。”杨越拿起支笔，低头在图上描着行进路线，说道，“当我主力部队把日军当面战线打乱后，你部照着这条线向前突，只要速度够快，日本人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你们。注意，辙退时的动作坚决些，随时与我联糸，我这边给你配合。”
他的话说完了。可是，包括阚维雍、胡琏在内的所有军官，全都怔怔地望着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听到的这些话语。这个……是不是想得太轻易了？特别是嘴一张就说出能扯破日军正面战线！要知道，正面战线可是日军三大主战师团，可不是随便好吹牛地。
只不过，相对于阚维雍来说，只是把炮队暂调出去的胡琏，倒是不怎么紧张。静静地注视着，要看看阚维雍这个当事人是怎么应对地。
已事实上担当集团指挥官的杨越，冷冷望着面有重重疑色的阚维雍，沉下脸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呢？难道你是想我换一支出击部队？还不快去准备！”
这个，可就事关军人名誉了。阚维雍这才醒了过来，带着一丝疑虑敬礼，准备开始执行军令，只是动作依然显得有些迟疑。
望着阚维雍、胡琏转身走出。第21军军长冯璜再也忍不住了，他想不明白杨越这会子究竟有多大把握敢夸下这狂话。他只明白，老长官白崇禧将部队交给自己，可不是拿出去给日本人生吞地。于是出言提醒道：“详细作战方案呢？”
这个军长翻脸还挺快地，这不，立即又不当杨越是参谋长了，再次直扛扛说话。
杨越把出击部队安排妥当后，似乎心情轻松了些，也不计较冯璜的犯冲，微笑道，“其实我们都清楚，霍司令让我代行集团指挥之责，看上去确实有些怪异。论资历、论排位，我都是比不过在场诸位地。”
长官有兴趣贬低自己，眼下身为下属的军官们，于情于理是要应景发笑的。只是这笑容就别有些味儿了，因为杨越说的是真话，虽然替霍司令代行指挥只是从权，可时间却绝不能长。一长，这味儿自然是要变地。毕竟，杨越的资历在部队里确实是没有什么过硬的资格。这在国军糸列里，越加明显突出。
可杨越紧接着的下一句话，立时就让他们没了脾气。“可日军大军扑来，我就有办法让他们讨不了好。光这一点，谁敢站出来拍着胸口说他也可以？”
军官们互视一眼，面面相觑。
眼下的局势，打成尸山血海，宁死不退。他们都能做到，可要完成让日军占不了优势，那就没人敢自任了。
见一帮悍将们不敢做声，杨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房间内的军官们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强悍的意味。
“上回以弱旅迎战日军第11师团时，没人看好我，很荣幸，幸不辱命。”说着，杨越的脸上忽然泛起一抹自得的光泽，道，“就眼下的局势来看。我们看起来是一支孤军，可事实上却是日本人该担心才是。首先，他们没有一个安全巩固的前进基地！这才是敌人为什么在这时候调动如此多的军队，甚至需要步步推进的原因！”
“众位要问了，日军在金山卫坐拥十二万大军，按理说，这些部队足够横扫我集团军了。可是，我料定他不敢、更不愿和我集团决战。这样说，各位又要说我口吐狂言了。可事实上，还真是这么回事。因为……日本人想保留这些兵力不损，留作震慑力量！
他的震慑目的，说穿了，乃是用于给我在泸大军带去极大心理阴影。未来的战斗，这支日军兵力还另有大用，可不是用来跟我集团军拼消耗的。”
将官们的眼睛了起来。
杨越道：“所以，他们的推进动作才会这么慢，才会在上一战中被我集团军轻易击退……也才会，眼下里制造出这么大声势来威吓我军。”杨越转头四顾，挑了挑眉毛道：“他不急，我自然也不急。所以一会儿的战斗，诸位，不要在意什么敌我战势，不要在意对面究竟有多少日军，这必然是一场乱战。”
杨越指着地图平静地叙述着，就像是在说一道菜应该怎样烹制，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写意至极。
集团军官们安静地听着参谋长的战情分析，表情十分认真严肃，眼眸里渐渐露出敬佩之色。
杨越温和一笑，道：“换成你们，你们愿意在事关国运的关键决战到来之前，愿意平白消耗战力么？”
军官们同时摇了摇头。杨越一笑，又道：“那么，问题出来了，日本人坐有大军，又愿意在自己的前进基地面前，留下一支战力不弱的敌集团军么？”
将官们目光闪动，陷入沉思中。是啊，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既不愿意消耗兵力，又不可能放任大门口摆着一头拦路虎。那么，怎么解决呢？
“我们会想办法解决，敌人当然也会想办法。”杨越冷笑道：“所以，他们就干出了这种下作勾当，试图弄出一场敲山震虎之把戏，逼我军离去！”
杨越咬牙切齿地冷笑：“可是，既然我军识破了，他们这一手妙棋，就妙不起来了！这一仗，我决定和他们打成多条线绞杀之仗，缠上他们，消耗他们，让他们彻彻底底地陷入和我军全面作战的态势中。这样，就能在撕开对方一个缺口的时机，把阚将军的出击部队快速投入！”
冯璜听到这，咬了咬牙，道：“关键是，这场计划最难以实行的地方，将是与日军大军正面对上之后！我主力能跟优势敌军绞杀并撕开一个缺口么？要是能行，我就支持。”
杨越抹了抹嘴巴：“论绞杀，不是我牛皮，柳川平助那老鬼子还真不是我对手。这样说，你可满意？”
冯璜当然不满意，与夏楚中等面面相觑……
打不打？！
杨越环顾四周，缓缓道：“眼下，日军在屠杀我国百姓，各位身为军人，难道忘记了军人应尽之职了么？”
呼哧呼哧，数十双眼睛，顿时红得像发狂的野牛。
在这股火上，杨越又浇上了一瓢油，悠悠地道：“眼下，日军屠杀我国百姓，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同时也激起了我军全体官兵的众志成城。借着这个势头，发起一场凌厉而冒险的攻击，你们敢不敢？”
冯璜与夏楚中、刘尚志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看到的，狠狠地一点头。
打！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