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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妍磬妍眉姐妹携同红鸾一众匆匆往大明府远郊那月华庵赶去。

　　“小师父，可有见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今日要来庵里落发出家的？”

　　山门外一个小尼姑见妍磬一众衣着华贵，阵仗非凡，她眼睛一转，停下手中打扫活计，淡淡回道：

　　“今早是有一个红衣女子进了庵里来烧香，可没听说她要出家。想来那是贵府上的少奶奶吧？如何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要往咱们这清苦地方来。要是我，打死我也不出家呢！”

　　妍眉听得这小尼姑满口富贵世俗之语，却不像个正经方外之人，她不禁冷冷一笑，悠悠问道：

　　“你个小尼姑说话倒也有趣。打死你也不出家，哪你这会子剃了头发在这山门外做什么？不瞒你说，那红衣女子正是我亲姑妈，你既见着了她，那便快快导引我等进去寻她，她可剃不得头发，做不得姑子！”

　　“那好说，既是贵府上姑奶奶，那我这就进去将她请了出来，只不过......”

　　那小尼姑说到此处，立时扔了手里扫帚，只含笑看着妍磬妍眉二人。

　　“只不过什么？”

　　见妍眉疑惑问道，那小尼姑不禁斜了一眼，淡淡答道：

　　“富小姐果真是富小姐，就不曾听说过‘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的老话？”

　　青玉一旁听罢，立时了然，她不禁脱口骂道：

　　“我倒头一回见到伸手要钱的出家人，你这月华庵里只怕供的是财神爷吧？快快叫你家住持出来！咱们还急着接姑小姐回府呢！”

　　“呦呦呦，别动怒！要是见了住持她老人家，只怕就不止我要的这几个钱了！”

　　见那小尼姑竟是个六根不净，比寻常俗人更要俗上三分的女泼皮，青玉如何不恼，又要骂时，却见几个身强有力的姑子正往门外哄赶着一跛足老人，此刻，只听那老头高声骂道：

　　“我又不是把我孙女卖给你们了？怎么这会子要她还俗，你们还倒跟我要起钱来了。你们这儿哪是个尼姑庵，不知道的，还只当是个窑子呢！”

　　“放你娘的瘟屁！老狗嘴里再胡说，信不信咱们姐儿几个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妍磬此刻见两三个姑子竟欺负起一个白发老人来，立时满眼怒火，她当即叫随行轿夫上前搀起那老者，而后高声斥道：

　　“青玉说得对，我也没见过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姑子庙，你们这几个老婆子哪里还有个出家人的模样，分明就都是些恶婆娘！怪道那小尼姑也是个难缠的，真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实在辱没了庵里的神明菩萨！”

　　那跛足老人见妍磬是个有气性的贵小姐，听罢妍磬一语，忙缓缓近前跪地求道：

　　“这位大小姐，老汉见你是个贵人，还求你救救老汉的孙女，救救老汉的孙女！”

　　妍磬见那老者满目神伤，她忙伸手将其扶起，而后沉沉问道：

　　“老人家快快起来，只说说你家孙女怎么了？要是能帮得到，我一定尽力！”

　　“老汉我姓唐，别人都叫我唐老爹，上个月才从华清府逃难过来，因实在养不起我那小孙女，便想着索性送她出家做个姑子，总比跟着我饿死强。可不想，前日我听人说，这月华庵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庵里的老尼姑招些穷人家的女娃娃，要么日日打骂只当作粗使丫头使唤，更可恨的，他们竟还把那些长得好的转手卖到窑子里去。我想着着实害怕，今日便来了庵里要接我孙女回去。可她们却不依，只说不拿出二十两赎身钱，死也不叫我孙女出去。大小姐你听听，她们这哪里是出家人做的事，这分明就是人贩子，分明就是个窑子呀！”

　　妍磬妍眉一众听得那老人一番含泪痛诉，个个怒火中烧，那妍眉几步近前，正要高声斥骂，却见那庵中一老尼姑眉眼一横，只先行回道：

　　“我看小姐几个衣着华贵，也是富贵人家，可咱们庵里的事，你们还是少管为妙。你们要是非得为这老不死的强出头，得罪我们不打紧，可得罪了明王府的人，只怕你们往后都别想在这大明府安生过活！”

　　妍眉听罢那老婆子一语，不禁抿嘴一笑，她回头看过妍磬一眼，而后浅浅答道：

　　“原来几位老姑子背后有明王府撑腰，那我且问你，你只怕那姓岳的，可怕不怕那姓白的？”

　　“什么姓白的姓黑的，这位小姐怕是糊涂了！”

　　“我说的那姓白的，正是明王世子白祈年！”

　　【二】

　　月华庵厢房内，那老住持领来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忙朝妍磬妍眉二人哈腰赔礼：

　　“贫尼实在有眼无珠，不知道几位小姐竟是明王府上的贵客，着实该死！这小丫头正是这老人家的孙女翠儿，贫尼特意带了来，还请两位小姐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那老住持如斯说罢，又斜眼看过方才在山门外言语无状的几个姑子，她再唯唯责道：

　　“还有先前我这几个没长眼的女弟子，想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得罪了两位小姐，两位小姐这会子骂也好打也好，只要两位小姐消气，任凭处置。”

　　听得这老住持一语，那几个姑子忙跪地磕头求饶，妍眉看罢，只冷冷回道：

　　“这会子怕了？方才你们的气焰可了不得呢！不知道的，还只当是菩萨供着你们，不是你们供着菩萨呢！还有你这小尼姑，最最可恼！这会子还要不要我方便方便了？”

　　妍磬听得妍眉一番揶揄，不由得抿嘴一笑，她抬眼再见那名唤翠儿的女孩儿，一时心生怜悯，忙将其拉到怀里，柔声问道：

　　“她们可有骂你？可有打你？这会子你别怕，咱们这就接你出去。”

　　那翠儿见妍磬是个可亲之人，再回头看过自家爷爷，她终不禁含泪回道：

　　“她们打了我，还说要把我卖到什么春风阁去。我不依，她们就把我关在暗房里，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姐姐你是个好人，快些带我走吧，再带上我爷爷，我们会好好干活，好好报答姐姐的。”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