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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夜过罢,飞雪满天,瑛棋推开房门,惊见远山近野皑皑绵绵,四方之内竟成一片白茫茫晶莹人间。
“好生怪的天,今年这头一场雪,也未免来得太早了些,太大了些!”
听得瑛棋如斯慨叹,又猛看一夜间山河色改,妍磬却愁眉深锁,难喜难嗔,此刻,她只冷冷问道:
“车马可备下了?”
“照夫人吩咐,早早便备下了。”
“既备下了,咱们便入城去吧!”
妍磬一语罢了,便径直往篱笆外走去,瑛棋连忙随行,并吩咐两个丫头递来暖炉大氅,生怕那平成太后着了风寒。
【二】
妍磬坐在车内,一语不发,只捧着暖炉,静默出神。
“我也不是未曾疑心过眉儿,她派人四下寻我,以她今日之势,即便我躲到天边,也难保不露出些马迹蛛丝。我更疑心过春秋府,疑心过江玄龙。可两番遇刺,又再会姜楚一遭,这桩桩件件下来,却硬将我那疑心踏踏实实再落回眉儿身上。眉儿!眉儿!我的三妹妹,与我自小亲昵,一母所生的亲妹妹,她又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难不成,果真是权势二字荼毒人心?难不成,显贵尊崇,大权在握,真比那骨肉亲情还要紧?眉儿,眉儿,当初你同大姐一道,暗算祈年,我只当是为父报仇之天理;可如今,你在内与大姐相争,在外又要谋我性命,这......这不是权欲熏心?恐再难做它解了......”
“夫人?夫人?咱们这就过去林家老宅见那大......见那林三小姐,也不知会李将军一声吗?前几日,才遇着那事,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怕那泰安夫人要了你我性命?有隋方在,不必怕!再者,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不信......不信,她真敢在林家老宅里逼杀自己亲姐姐......”
妍磬如斯说着,不由得默默垂下泪来。瑛棋见如斯,却也为其心伤,忙抬手帮这林二小姐拭去泪水。
却在这时,车马忽而停驻,又听得外头一阵打骂之声,妍磬看了看瑛棋,不禁高声问道:
“隋方,外头怎么了?”
“夫人,无碍的。一干乡野地痞聚众打人,我且去助一助。”
听得李隋方如斯回话,妍磬不免心上一奇,只揭开帘子往外探看,却见不远处,四五个破衣烂衫的莽汉正与一身着紫袍的清瘦男子厮打。好一会儿,待李隋方同那紫衣男儿合力制伏一干暴徒,妍磬隔着帘子不由得切切问道:
“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一干人何故打你一个?”
那紫衣男子听得车上有人问话,观其形容,竟是个颜色不俗,气韵清雅的贵夫人,他不由得挺身肃立,而后拱手拜道:
“小子无端惊扰夫人,着实失礼了!方才小子偶经此地,见这起暴徒聚众欺辱一行乞女子,心内愤恨,因而上前拦阻。幸得夫人路过,派遣这少年英雄仗义相助,非如此,以小子不才,着实难敌这一干暴徒!小子再谢夫人了!”
见眼前这拜谢之人虽身量瘦小,然察其眉眼气度,却也是个豪情壮魄之辈,妍磬不由得淡淡一笑,而后轻轻答道:
“这位公子不必自谦。你孤身一人尚有如此仁心胆魄,实乃真英雄也!反观那干暴民,图有一身蛮力,于此国难之秋,不思报效,却敢聚众欺辱一落魄女子,实在可杀!”
妍磬说及此,一时想起那日瑛棋所言之村痞落魄,反而聚众欺辱乡民之事,这平成太后不由得怒火攻心,她只沉沉令道:
“隋方,且将这干欺凌弱小的蛮横草寇捆在路边,先冻他个一天一夜。待明日回了你父亲,要杀要剐,怎么处置都好!”
“是!夫人!”
李隋方听得吩咐,便忙召唤随行适从将那起暴徒一并绑在了路边枯木桩上。那紫衣男子见如斯,先是满眼敬服看了看妍磬,而后似是想着什么,再又回过身子,疾步奔去。好一阵,只见他背起一蓬头垢面满身污秽之女子,匆匆返还。
“夫人,小子有一不情之请。这女子尚有些气息,还求夫人莫嫌污秽载她一程。待送往城中,救济些米水,全了她一条性命,也是夫人的一份功德不是?”
“公子既有此心,我岂有不应之礼?瑛棋,你且下去,将那女子扶了上来!”
妍磬不假思索,满口答允,只令瑛棋将那可怜人扶上车去。旋即,这林二小姐又含笑问那紫衣男儿道:
“小女子有幸,今日在此荒村郊野得遇一仁义英豪。看公子形貌,听公子言辞,更不像是凡俗之流!也不知公子可否告之家世,告之名姓?兴许你我有缘,往后......往后小女子还需得公子你襄助一二呢!”
那紫衣男子听得妍磬如斯发问,不由得淡淡一笑,他道:
“夫人谬赞了。小子原就是凡俗之人,实在担不起英豪二字,更无甚显要家世可云。若问起小子名姓,贱名不堪入耳,祖上功微德寡,只空遗一个萧字。”
这萧姓公子如斯说罢,随即从身下拾起一根枯枝,在那雪地里划上一个颇有气势之“萧”字,而后,这萧公子又再拱手拜道:
“夫人见笑了!小子斗胆细察夫人气韵,着实不凡!想来夫人您才是高堂望族之后,显贵名门之流吧!也不知小子今日是否有幸,得闻夫人祖上威名?”
李隋方侍立一旁,听那萧公子如斯发问,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只道:
“我家夫人身份贵重,祖上家世名姓,可不是随便问的!”
“隋方不得无礼!”
妍磬柔声训斥一番,而后又向那小李公子眼色示意,此刻,只见那李公子几步近前,只对那萧公子一阵耳语。
“太......草民有眼无珠,不知贵人在此,着实该死!还望贵人恕罪!”
那萧公子听罢玄机,不由得一声惊呼,连连告饶,正欲跪拜行礼之时,妍磬当即劝阻道:
“萧公子不可如此!事关机密,谨慎为要!今日你我二人在此一会,只怕是天定缘份!倘若日后,我有所求,还望萧公子鼎力相助才好!”
“小的......小的谨听夫人吩咐......”
“如此甚好!眼下,我尚有要事入城去,便不在此与萧公子闲话了。后会有期!公子保重!”
“小的恭送夫人!”
见妍磬车轿驰驰远去一阵,两名素衣男子忽而又从后方骑马奔来,一见那萧公子,忙落马跪拜道:
“三爷,小的们在前边寻了你好久,三爷如何移驾到此了?”
“没什么,不过信步而来罢了!”
“三爷,方才那车上坐着的何许人也?莫不是二爷派来的......”
“多嘴!这也是你该问的?”
这萧公子一语驳斥罢了,而后又远眺一阵,少顷,终听其含情赞道:
“久闻其名,不曾想,她竟是这般人品,果真天人也!”
【三】
车马不住行进,眼看就到华清府府城。妍磬撤下帘子,回头切切问道:
“她那身子可都暖了?”
瑛棋听如斯,不由得无奈回道:
“这可是隋方公子特意着人给夫人您新制的狐皮大氅,能不暖和吗?只可惜夫人您还不曾上过一回身,倒先让这乞丐婆子给糟蹋了。”
“别浑说!这会子还计较这些个?你且再用帕子给她擦擦脸,待会儿入城,得先寻个大夫好好瞧瞧。咱们不嫌她满身满脸污秽,只怕那大夫是个势力的,见是个腌臢乞丐,还不肯诊治呢!”
“好,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瑛棋听得吩咐,忙拿起手帕给那一脸污秽难辨眉眼之可怜女子擦拭,好一阵,只听得瑛棋一阵惊呼:
“夫人!你......你且瞧瞧......她像是......她像是......”
“怎么了......她是怎么了......”
妍磬听得瑛棋惊呼,不由得满心疑惑,待其低眼细细看去,再将那女子额前蓬乱污发拨向一边,这林二小姐不由得立时瞪大双眼,颤声泣道:
“大......大姐......大姐?”
听得妍磬连声呼唤,这早已面黄骨瘦,浑身污浊,再难辨其昔日半点光彩风华之当朝一品端裕夫人终徐徐睁开眼来。此刻,她一见这多年不曾谋面之妍磬脸庞,却并无他想,只当即有气无力含泪求道:
“饿......我饿......磬儿......快给我些吃的......吃的......”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