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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喜怒难辨的侯世宣一声呵斥,立时处置了那双姐妹!龙泉池上那裸身站着的斓儿忽听得这宣元王如斯气势,亦不免惊得身子一抖,好一阵,只见她跪倒在地,含泪求道:
“王爷,妾身知错了!妾身求王爷大人大量,且饶过妾身一遭吧!”
侯世宣看这许久未见的十二夫人此刻如斯情状,他不禁浅浅一笑,淡淡回道:
“本王方才说的不是你,是说那对没规没矩多嘴多舌的妖精,你且跪地求饶做什么?”
这斓儿听如斯,不禁缓缓抬头,只脉脉含情看着侯世宣,而后又切切回道:
“妾身知道王爷的心思,妾身更明白王爷方才明里是处置她们,实则......实则是要打妾身的脸。当日,妾身便是坏了规矩,犯了口舌上的忌讳,才惹恼了王爷,教王爷厌弃了妾身!因而......因而这一年多光景,妾身在府中日日自省,真真悔不该当初为他人所用,斗胆对王爷谋划算计!可......可王爷,您也是这宫墙里边九死一生闯过来的人,这宫里头的筹谋算计,那朝堂上的辖制摆布,我这小小女子又如何挣脱得过呢?我当日......也是受制于人,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妾身今日......妾身今日更斗胆一问,当日王爷就不曾没有一桩无可奈何的劳心事吗?好比......好比咱们那未出世的孩子,他胎死腹中,又何尝不是教王爷剜心抽骨的一桩无可奈何吗?”
侯世宣先前见这斓夫人,只觉又惊又奇,心上更不免存有几分猜忌,如今,听她竟将前尘往事如此明白了当全盘托出,这侯世宣不免又生发出几分敬意乃至爱怜!此刻,他只看着那洗净脂粉不假妆点反倒却更显柔媚更显可人的十二夫人,好一阵,终听其沉沉叹道:
“当日我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只是有崇华太后在一日,你眉眼中那股子聪慧,反倒却成了时时悬在我府里的一把刺刀,着实教我背脊发凉,教我望而生畏!如今好了,崇华她老人家归了天,宫里万般妥帖,没人再有能耐治得了我!我这会子再看你这眉眼,你那聪慧还是当日的聪慧,只是你这小模样......竟比当日更显柔媚,更显温顺了!本王如今瞧着......如今瞧着,还真真惹人怜爱!”
那斓夫人听如斯,不觉双眼一亮,她只膝行近前几步,而后柔柔问道:
“王......王爷的意思是,您......您饶恕妾身了!”
“什么饶不饶的,那么多话!你且下来,上头滑,仔细摔了!”
“是!是!”
斓夫人听得侯世宣如斯召唤,一面笑着,一面缓缓入了那龙泉池!好一阵,她只轻轻靠在那宣元王肩头,而后低声说道:
“王爷,当日妾身受人摆布,身子不是自己的,连腹中的骨肉,也不是自己的!如今,妾身终究身心得自在,这会子,妾身就把身子都交给王爷了,妾身只想......妾身只想,再给王爷生个孩子......”
【二】
大明府中一处圣君祠内,香烟腾腾,钟声沉沉。
府城中无论豪商巨贾之家,抑或瓮牖绳枢之户,皆来此祠中烧香礼拜。
此刻,忽听得一八九岁孩童高声问道:
“娘,咱们不去拜菩萨,过来拜圣君做什么?”
“傻孩子,拜菩萨是保你平安!娘带你过来拜咱们大明府这圣君长生位,是保你将来仕途平顺的!你可知道,如今咱们那王爷就在这祠堂后边闭关修法,咱们这会子来拜,正得事宜!必定保佑你日后加官晋爵,飞黄腾黄!你可明白?”
“不明白!我只听兄长昨日在家里说,咱们这王爷上月从桑阳国回来,就一直躲在王府里不曾露脸!前日,忽而下了什么罪己诏,而后又躲进这圣君祠中不出来了!儿子只想着,咱们这王爷是个犯错惹祸的王爷,他犯了错,惹了祸,又老躲着不见人,娘今日带我拜他,儿子日后如何能加官晋爵飞黄腾达!儿子还是不拜的好!”
“你个小兔崽子胡言乱语!你不要命了!”
那贵妇人听得自家孩子在圣君祠内言语无忌,一时又急又怕,不由得出手打了那孩子一嘴巴!此刻,只听得这长生祠中满是哭声!
妍磬妍眉二人恰在一旁,听得如此动静,忙近前劝阻:
“这位夫人,何苦打孩子!他说的,却也有道理!”
听得妍磬说话,那妇人愈发心惊,忙低声驳道:
“你又是哪家娘子?怎地也这般胡说!这般不知死活!你只管胡扯你的,可别......可别栽在我家孩子头上!我儿子......我儿子方才可什么都没说!”
紫烟站在妍磬身旁,见这妇人有眼无珠不识真神,她立时近前几步,肃然训道:
“这位夫人可瞧仔细了,别满嘴胡说,这是明王府的王妃千岁同将军夫人!”
那妇人听如斯,也不多想,立时吓得瘫软在地。而堂中旁的香客见闻如斯情状,更是个个又惊又喜,连忙齐齐磕头叩拜,不住地高声呼喊“娘娘万安!”,“娘娘千岁!”
“王妃娘娘恕罪,草民有眼无珠,不知道娘娘在此!方才......方才小儿也是有口无心,不是......不是存心冒犯王爷,还请娘娘大人大量,饶过草民母子一双性命才是!”
妍磬见此刻脚下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不住磕头求饶,她只浅浅一笑,连忙前身安抚:
“这位夫人莫怕,快快起身!稚子言语无忌,我如何会放在心上!”
妍磬一面说着,一面又同妍眉伸手扶起眼前那对母子,待其好生安抚那无辜稚子一番,这王妃娘娘又含笑说道:
“再者,这孩子说的也对!王爷青华岗一败,误己误民,原也是无颜见南国父老!他桑阳国一去数月,只为同外邦盟誓,拱卫我明王府王基,却也是知耻而后定,要为我南国百姓谋福!今日,王爷他再下罪己诏,又自请入这圣君祠中闭关自省,开设一百单八日的法会道场,如此,亦是为我南国百姓所忧所虑!好孩子,如此瞧着,咱们王爷知错不辞,知辱不避,能为天下自轻,能为苍生自省,你且说说,他还是不是个好王爷,还担不担得圣君之名?”
“担得!担得!”
那妇人听得妍磬发问,立时连声回道,唯恐出了差错惹来灾祸。妍磬见其着实惊惧,亦只好淡淡一笑,浅浅说道:
“罢了,想来这孩子着实吓着了!你且带他回去,别再打骂了!”
【三】
妍磬妍眉二人吩咐堂中众人起身,便又缓缓往那圣君祠后堂走去。
一路行至那明王千岁设立的法堂,妍磬不禁苦笑一阵,而后沉沉问道:
“眉儿,咱们先是惊天动地,千车万骑地从东海之滨迎了个假王爷回来;如今,再颁下罪己诏,大张旗鼓地开设法坛,又供了个假王爷!这一来二去,已然是两个王爷了!可咱们......咱们那真王爷,又何时才回得来呢?”
妍眉听得妍磬如斯惆然发问,她只顿了顿,而后缓缓近前,又与那王妃娘娘齐头并眼,一道看着那法坛后边围起的重重幔帐,她道:
“倘若王爷如今有世子,咱们被逼无奈,只好让世子晋王位!如此,明王府自安,王爷自安!可如今,姐姐膝下犹虚,咱们别无他法,便不得不行此非常之举!幸而洪大将军,明大人都是一等一的衷心,这会子,暂且再由姐姐以王妃之尊压镇,咱们明王府,终究还保得住一时太平!”
妍磬听得妍眉宽慰,也只得哀然点头,少顷,她又切切说道:
“想来再有几日,咱们的使节便又到桑阳国了!我只盼着此一去,能踏踏实实定出个主意,哪怕是......哪怕是教我双手供出那一半的华清府,我也......我也心甘情愿,只要祈年他平安无庾!”
妍眉听得妍磬“甘愿相让华清府”云云,她不禁回转头来,沉沉叹道:
“我素来只当姑姑是个为情所累,为情所苦的女子,如今看来,二姐姐一时为情所陷,为情所迷,竟也会乱了自小的性情,变得这般......变得这般痴缠忘我!也不知......也不知日后的我,会不会也跟二姐姐一样,慢慢地,不自知地,就都变了!”
“傻妹妹,日子且长!谁又是一世的性情,一时的命呢?只是听你这般说,连我自己......也迷惘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