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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繁华如意太平日，朝升夕落，转瞬消逝，只在他身一想一念处；
鼎昌隆盛顺遂年，月转星移，刹那飞驰，恰在此身一叹一息间！
既如斯，即如是，林妍磬守着白祈年的法坛帷幔，望眼欲穿，不知不觉间，又是半年光景！
“这天又冷了！听说前几日远郊的庄子上还下了场雪！这老天爷也怪，怎地一场雪，也要厚此薄彼，只顾着那头，却又忘了这头！我还等着，咱们这里痛痛快快地下场大雪，到那时，院子里的红梅，便可供赏玩了！”
妍眉站在一旁，见妍磬望着窗外，如斯自言自语，更一副惬意自得模样。这三丫头不禁恬然一笑，忙柔声乐道：
“这倒也怪了，先前外头暖和，花草也好，二姐姐却日日愁眉苦思，不愿出去多瞧一眼。如今节气变了，人人都冻得不愿出去，你倒盼着下场大雪，去那冰天雪地里赏梅花！想来，到底是我这做妹妹的粗俗，终究学不会二姐姐的风雅！”
妍磬听得妍眉有心打趣，她不禁淡淡一笑，回头答道：
“我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如今王府里的日子安稳，大明府里里外外的，也算太平！我何苦再日日自愁自伤，辜负了这大好光景！与其如此，还不如多为咱们大明府百姓的生计筹谋，爹爹他老人家在天有灵见着了，也自然欢喜！”
妍眉听如斯，亦忙切切助道：
“二姐说的是！如今，北边战事停了！自上月陶朱府的黄鹤翁薨逝，南边那两头果然也气短了些许，竟还连着派遣使节过来，要跟咱们重修盟誓！如今这日子，虽立时回不得华清府，可总比那会儿担惊受怕的时节，强了不知许多！”
“眉儿说的是！强了不知多少呢！这里头，可少不得你家那位的功劳！”
妍磬一时说到李鸾峰，不由得想起那梅氏夫人连同那李家小公子，她忙低声问妍眉道：
“自打你帮我操持王府里的事，你便鲜少提及那梅夫人跟。先前，我听说你还免了那梅氏娘家兄弟的差事！你且告诉我，你跟那梅夫人可是......”
“二姐姐没来由地又说她做什么？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她那娘家兄弟，原也配不上在咱们王府当差，我不过免了她兄弟在府里的差事，打发了去外边当值，又不曾存心折辱，姐姐是觉着我做的不公吗？”
妍磬本是随口一问，不想却听得妍眉竟如此动情，她不禁顿了顿，而后再浅浅问道：
“听你这口气，想来果然是怄了气了！我也没说你办事不公，原本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方才既说那梅氏不是好人，那你且细说一番，她哪里不好？哪里惹着你了？”
妍眉听得妍磬如斯发问，不由得想起府中种种，好一阵，她才咬牙恨道：
“二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日我跟她一道入府时，她不声不响，不争不抢，事事还以我为尊，作出一副小家碧玉知书识礼的模样！那会子，我也真信了她，自然也是以礼相待！可自打她生了那孩子，一朝母凭子贵，她便像是换了个人！鸾峰他偶尔回来几次，她便处处拿着孩子邀宠，说得自己如何劳苦功高！鸾峰一旦离家去了华清府，她又在家里摆起正牌夫人的架势，凡事必得高我一头！早就坏了当日一道入府时定下的同为平妻的规矩！幸而我常常过二姐姐这边，要是叫我日日看着她那轻狂模样，别逼着我重新给她立个规矩，要她好看！”
碧影正在一旁伺候针线，此刻听得妍眉如斯斥骂那梅氏，不由得想起当日那李太夫人暴死之事，如斯想着，这丫头不觉心头一惊，吓得扎疼了指尖，不禁哎呀了一声。
“蠢丫头，三小姐又不是说给你立规矩，瞧把你吓的！”
青玉坐在一旁，一面为那碧影揉手，一面含笑打趣。妍磬听之见之，却立时肃然令道：
“方才三丫头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只管在屋子里听过笑过便是，可别外头混说去！”
“是！”
妍磬如斯发令过罢，又回头对妍眉劝道：
“好妹妹，那梅氏既是那样的人！你且保重自己，不去理会便就是了！说到底，你终究比他更体面些！再者，你还有我这做王妃的姐姐不是？即便你在府上受多大的委屈，你好歹还有个说理的地方，有个说理的人不是？”
妍眉听得妍磬一番劝慰，却不禁苦笑一阵，她只淡淡回道：
“二姐姐说笑了！我总不能日日找你这做姐姐的说理不是？归根结底，还是我无子的缘故罢了！当日那李太夫人当着姐姐的面，还不是敢那样说我？如今鸾峰还在孝中，我自不必过多悬心，若是等着孝期满了，我......我仍旧没个一儿半女，即便到那时二姐姐你做了皇后，我还不是......我还不是一样的处境！”
妍磬见妍眉如斯为子嗣自苦，不由得忆起当日跌倒落胎之事，她如斯想着，更不觉感同身受，进而为那当日未出世的孩子感伤起来。
妍眉见这王妃姐姐此刻满眼哀伤，不禁回头看了那紫烟一眼，霎时，她亦想起当年之事，立时满心懊悔，她忙支吾道：
“这......这......瞧我，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反倒还让二姐姐伤心了！我......我......对了，二姐姐不是老早就吩咐我，让我给紫烟和青玉留意些个俊秀郎君吗？那日我跟徐姐姐商量，倒果真瞧准了几个，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姐姐你呢！”
听得妍眉如斯言语，一旁伺候的紫烟青玉二人霎时红了脸颊，那紫烟道：
“三小姐别的事还忙不过来，怎地......怎地又张罗起保媒拉纤的营生来了！”
妍眉见紫烟一脸羞臊，忙含笑趣道：
“紫烟姐姐且别烦我，这都是你家主子娘娘的吩咐，想来她是厌烦了你，想早早把你打发了出去，也未可知呢！”
妍眉如斯说罢紫烟，又回头看着那碧影，高声笑道：
“还有你，你如今还小，且等上两三年，也把你给嫁了！”
妍眉如斯笑着，闹着，屋子里一众丫头亦跟着打打闹闹，凑趣起哄！忽而，那徐夫人快步走进房来，也不致礼问安，只凑到妍磬耳边，悄声说到：
“娘娘大喜，王爷就要回来了！”
【五】
府城郊外一处密林里，妍磬妍眉明称之徐氏四人连同五六个心腹兵士正备好车马，静静候着那白祈年秘密回还！
这会子，妍磬看着身旁迷离灯火，又望着远处高天之上浓云烘月的无边夜色，心上且喜且哀。她喜的是，别离良久的夫君终究回还，过往多少惊惧苦思日子终将云消雾散；她哀的是，良人此去异国他乡，久不得音讯，必定受尽连绵苦楚，不知今日一见，会是何等凄凉惨淡模样！
心上如斯念之，心下如斯叹之，这明王妃只扶着那妍眉，终忍不住切切发问：
“不是说就是这时辰吗？怎地......怎地，还不见祈年的车马？”
“二姐姐别急，说了是今夜，便是今夜！二姐姐在王府里等了那么些日子，还怕再多等上几个时辰吗？”
妍眉一语罢了，果然听得远处传来车马行进之声。
“姐姐你看！”
顺着妍眉手势，妍磬放眼看去，果然见到前边一架车马摇曳着明黄灯火急驰而来！只看那马车前头的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再猛然听到一声宝马长鸣罢了，终见一华彩纹绣的车仗缓缓停在众人跟前！
“祈年！”
妍眉高喊一声，立时冲上前去。只见那车上门帘渐渐打开，一身新制红衫的白玉龙王白祈年果然探出头来，他只对妍磬含情一笑，柔声唤道：
“磬儿！”
妍磬此情此境之中，终又再见夫君一面，立时情随心动，泪随情注，她再上前几步，只压着声音，含泪叹道：
“祈年，你......你受苦了......”
不想，就在妍眉情未尽，泪未尽，言未尽之时，那形容略显消瘦眉眼却依旧神采飞扬的大明王，只回身从那车厢里边搀出一位钗镮华美，面容清丽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挺着微微隆起的肚腹，只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妍磬，她忙含笑致礼道：
“你就是妍磬姐姐吧！妹妹，给姐姐见礼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