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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妍眉独自一人坐在卧房,只看着镜中那清瘦面容静静出神。忽而,她忆起幼时同二姐妍磬一道理妆梳发的光景,这林三小姐终冷不丁微扬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笑纹。旋即,她再沉下脸来,只抬手轻抚那镜中人之明丽眉眼,少顷,又听她浅浅叹道:
“咱们是同年同月同日时一道落生的亲姐妹,细看看,你同我,果然是一样眉眼。也可怜,咱们都是苦命之人!既都是苦命之人......你我原该互助互持才是......既都是一样命苦之人,为何你如今却高高在上,而我......我......”
妍眉说及此,不由得顿了顿,待其闭目养神一会儿,再又睁眼四下探看一阵,见屋里竟无一人随侍,这大将军夫人当即高声唤道:
“青玉?青玉!人都哪儿去了!”
“夫人!奴婢在呢!在呢!”
听得妍眉呼喊,青玉忙急步走了进来。
“夫人怎么了?夫人......夫人这会子气色瞧着倒好了许多!夫人可是大安了?”
青玉见妍眉此刻眉眼舒展,面容有光,她忙不迭含笑问安。妍眉听如斯,却并不理会,待其见那青玉手上捧着好些锦匣,她先是一奇,而后再淡淡问道:
“你手上拿的什么?可又是大姐叫人送来的!”
“这跟大小姐无干,这是方才太后派瑛棋入府,给您的东西,说这东西是当年陈宫里的宝贝,您瞧了,一定喜欢。我想着近日夫人不愿见人,就没请她进来说话!不过今日事也奇巧,我才送走那行在里的掌事姑姑,不一会儿,又有旁的不知是哪门哪户的管事婆子也给咱们府上送来了个锦盒,那婆子好说歹说还要我呈给夫人一封请安帖子,说是必得让夫人您亲自过目才是!”
妍眉听如斯,不禁愣了愣,少顷,她只淡淡疑道:
“听你这样一说,果然奇巧!我那太后姐姐要赏赐,也是常事!只是那送来请安拜帖的管事婆子,又是个什么来历?罢了,且先瞧瞧咱们太后娘娘的赏赐,究竟是个什么奇宝!”
青玉听得妍眉吩咐,忙缓缓揭开那妍磬所赠锦盒,待那盒盖一启,却见里头放着的正是中明夜宴上陈氏所献那耀目宝珠。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不想二小姐如今做了太后,也还记着三小姐你平素最爱这珍珠,夜明珠什么的!”
听得青玉一旁欢声赞叹,又见眼前盒中那耀目宝珠果然圆润通透,华美无双,妍眉不禁双眸一亮,心头却也有几分快意,她只道:
“我还记得当年大姐夫说,那崇华太后有颗夜明珠,是这世上难得的宝贝!你方才又说瑛棋传话,这东西原是昔日陈宫里的。想来,这珠子,便正是那崇华老妇的爱物罢!也难为咱们现下这太后娘娘如此大方,竟舍得把这宝贝给我?”
“夫人,这正是太后娘娘她始终不忘您二人姐妹间的情份不是!”
“什么姐妹情分,如今尊卑有别,不过只剩下君臣之份罢了!”
听得青玉如斯说合,妍眉却眼眸一冷,只含酸应答。好一会儿,待其再瞥过那耀目宝珠一眼,这大将军夫人又伸过手去,将另一方锦盒启开。
“这......这怎么也是......夫人瞧瞧,这莫不是一对?”
青玉感叹声中,妍眉只满眼惊诧看着眼前那两方锦盒里竟放着一双同是硕大如斗,同是晶润光华,恍若那中天明月般的耀目宝珠!好一阵,妍眉只惊诧叹道:
“这......这......难道这崇华太后的爱物,原本就是一双?”
妍眉如斯感叹着,忽而又想着什么,她忙从青玉手中夺过那封请安拜帖。好一阵,待其细细读罢,这林三小姐终不由得会心一叹:
“薛祖光又反了?”
【二】
“薛祖光反了?意欲归顺朝廷?无耻!”
妍磬一声斥骂,顺势将手中书信重重掷于身下,她道:
“这卑鄙小人先是叛了前朝的侯世宣,再又叛了咱们圣统皇帝,如今,见桑阳国势败,又想着再归顺咱们大新朝廷。无耻之极,无耻之极!”
汪氏伴驾一旁,见妍磬如斯动怒,她只眉眼一抬,轻声进言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莫说太后,莫说妾身,天底下谁人不恨不厌恶这薛祖光!几番倒戈,悖逆旧主,为臣如此,着实无耻之极!妾身先前还听闻,当日他占据中都之时,不单将天央禁宫之内的宝物尽数掳去,还私下里命人偷偷盗掘了那陈朝几代先君的陵寝。虽说......虽说陈朝败坏江河,气数已尽,可终究死者无辜,他竟生生挖了人家祖宗坟茔,这等事,任凭哪朝哪代,都是有伤天道,难逃天谴的!”
“汪姐姐说的在理!为臣者,以忠为先;为人者,以孝为天!他几番背主,自然是大不忠,他盗掘旧主祖上坟茔,更是践毁他人天伦孝义!如此卑劣之徒,还有脸请降,要再归顺我大新朝廷!我不准!万万不准!”
妍磬一面怒斥,一面摆手示意,令那信使近前,她道:
“传我的话,这亦是皇帝的旨意!薛祖光恶行昭昭,天人共怨,着洪不兴李鸾峰二位大将军如常行兵!取薛贼项上人头者,必得厚赏!”
妍磬旨意一下,那信使立时拱手领旨,而后疾步辞去。忽而,这昔日林府花园一侧传来一声高呼:
“太后且收回成命!”
妍磬听如斯,忙循声转头望去,只见多日未见之妍眉竟缓缓往园子里走来。
汪氏亦抬眼看去,却见今日这大将军夫人一改前日颓丧幽怨之色:她一身明艳华服,满头珠华玉翠,着实让这林三小姐容颜愈美,焕彩一新。
“大将军夫人今日仪态万方,可是遇着了什么喜事?”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