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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陛下,大事不好了!夫人她腹痛难忍,见红滑胎了!”
江玄龙听得宫人通报,急忙赶往弦英殿去。一入寝间,只见那琼鸾夫人满脸惨白,正双眼无神斜靠在床榻之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滑胎了呢!说!”
“陛下,经微臣诊断,夫人她是......她是吃了散血化瘀的......落红之物,这才......”
“落红之物?哪里来的落红之物!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嗣!朕要他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琼鸾倚在床上,见眼前这当朝天子不住悲愤嘶嚎,对着满地太医宫人大发龙威。旋即,她只轻言细语,缓缓令道:
“你们都下去吧。这会子,我要同陛下说说话。”
待殿中众人听令退去,江玄龙忙疾步上前,只一把抱住那琼鸾夫人,而后含情关切道:
“鸾儿,你且告诉朕,是谁害的你!是谁害的咱们皇儿!朕一定为你做主!”
“陛下,那日太子夜宴,妾身受了惊吓。昌宁夫人便特制了珍珠糕饼送进宫来,说是可以压惊助眠。不成想......不成想......”
“昌宁夫人?不!不是她!是她!果然还是她!她与那柳氏向来亲密,昌宁夫人没那胆子,她却未必不敢借机下手!朕这就拿她审问!这就拿她审问!”
听得江玄龙此刻言语直指那峥嵘夫人,琼鸾忙淡淡拭去泪水,而后奋力高声劝阻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妾身有一言!还请陛下恩准!”
“什么事!你只管说!是要朕杀了萍儿,还是要朕连那柳氏一道惩办!朕这就下旨!”
“陛下!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所求,是要......是要陛下暂且保全峥嵘夫人同昌宁夫人的性命!”
“你说什么?鸾儿,你说什么!保全她二人性命?”
见江玄龙此刻满眼疑惑,这琼鸾夫人只轻轻点头,而后再又柔柔说道:
“陛下,妾身素来不敢过问国事。今日,妾身斗胆置喙一二,还求陛下宽宥。妾身方才请求陛下暂且保全她二人性命,正是为陛下前朝安稳着想啊!”
“鸾儿,你这是......”
“陛下,妾身知道峥嵘夫人当年乃陆子康所献,那陆子康,又是陛下用以制衡孔大人相权的棋子。陆大人前日才将功补过,官复原职,倘若今日峥嵘夫人因罪见诛,那陆大人在前朝岂不就失了威势,往后,又该如何代天巡查,震摄朝臣呢?再说那昌宁夫人,她夫君杨子春战功显赫,更素来忠心,近日又得陛下拔擢,欲委以重责。倘若昌宁夫人因今日之事受罚,岂不寒了杨将军的心,也同样伤损了杨将军于三军之内的威望!妾身知道,陛下素来最重兵权,可眼下,大将军身子虽坏了,然威名仍在。花将军虽受了惩戒,然其帐下之势,依旧不可小觑。再有,华清府那头,还有翊圣夫人的心腹兵马对我朝庭常怀不臣之心!因而......因而,妾身为朝堂安稳计,为江山安稳计,为陛下大业所思虑,妾身即便此刻痛失亲儿,却也不得不......不得不求陛下恩准,暂且保全她二人性命,如斯,才能保全陛下之万年国祚啊......”
听得琼鸾好一番情切切意绵绵之语,江玄龙且恨且痛,且哀且伤,他一时念及当日为保皇位毒杀亲儿之举,只觉眼下再度失子实乃上天报应。转念又看怀中这娇美爱姬于此情此境之内,却仍为其军政大记所忧思,这当朝天子终不禁亦浅浅落下一滴泪来,他只含情感喟道:
“好鸾儿,朕的好鸾儿!朕从未想过,你竟还有这般心思,这般胸襟!古人常言,天家无情!朕方才听得鸾儿一语,却当真迷惘了......方才鸾儿言语之外,无不透着对朕之恩深情重。可眼下......眼下,鸾儿遭此大不幸,你却偏不要朕为你血恨做主。朕一时间竟不知......竟不知该如何报偿鸾儿你......于朕于家于国的......那番深情厚意了!”
“陛下!妾身原是苦命漂泊之人!陛下当日带我入宫,而后又恩宠不断。这便是陛下对妾身最好的报偿,也是妾身此生此世最大的福报!妾身今日孩子没了,可往后,还能再为陛下生养不是?妾身只愿,妾身今日所失之子,能换来陛下的江山永固,如此,便也是咱们这孩儿的一点子造化了......”
【二】
圣君祠内,妍磬跪在蒲团之上,只看着江玄龙那长生禄位静默不语。一时闻得脚步声,这翊圣夫人只柔柔唤道:
“秦姐姐来了?”
“妹妹怎知是我来了?我竟不知,究竟是妹妹耳力好,还是咱们这翊圣夫人神通广大,连背后也长了眼睛呢!”
秦氏一面笑着,一面拉着妍磬双手切切说道:
“妹妹也别成日家在这圣君祠里待着才是,如此,显得好像满朝文武都不如妹妹你忠心似的!真真是该打!”
见秦氏此刻满脸笑纹,妍磬不由得浅浅问道:
“秦姐姐今日瞧着尤为欢喜,难不成是大将军的风症好了?亦或是尊府上哪位小孙儿捡着了金元宝?”
“妹妹这会子说什么笑话!哪来的什么金元宝?我家老爷那身子,自然更好不了了的,我还能不知道?是今日朝廷降了旨意,那可果真是皇恩浩荡呢!”
听得秦氏旨意云云,妍磬眉眼一动,顺势说道:
“天子降旨!封杨子春为护国将军,封花玉容为卫国将军,皆官居持国大将军之下!姐姐说的,便是这个吧!”
“我就知道妹妹你是明知故问。先前,满京都风传着陛下要效法翊圣夫人当年之举,提拔那杨子春为辅国大将军,与我家老爷平起平坐。说是平起平坐,明摆着,不就是要我家老爷退位让贤吗?如今倒好,一个护国将军,一个卫国将军,都是位列持国大将军之下,虽是分了兵权,可始终,还是保全了我家老爷的体面。妹妹也是知道的,我大将军府现而今,也就只靠着积年累下的德望与体面,才保全住了满府的身家性命啊!你说说,我今日能不欢喜吗?”
秦氏如斯说罢,忙又点起一注清香,只恭敬奉于那江玄龙金身塑像之前,旋即,这大将军夫人又接着说道:
“只是说来也怪。陛下又降旨意,还封了那柳氏为顺圣夫人!听听这名字,只怕是存心做给妹妹你看的!”
“姐姐说岔了。我这翊圣夫人早早便成了个摆设。陛下这会子忙着整顿朝堂,哪还有什么心思想着我?陛下此举,不过是警示群臣,护国将军虽有卫国将军牵制,可那杨子春,终究还是大将军之下第一武将!就好似......”
妍磬说及此,亦燃起清香一注,恭敬奉上,而后接着说道:
“就好似陆子康虽官复原职,可陛下却又有心下旨,赐孔大人睿国公爵位,这不也是昭告天下,当今天子虽以陆子康为恶犬诛杀不臣,却终究还是要做明君,用忠良保全忠良吗?”
“妹妹说得极是!我因私心,一味只想着大将军府的体面,反倒不如妹妹看得深远了。再说那陆子康官复原职的事,我到果真是......果真是心有不甘。当真是白白辜负了咱们先前好一番谋算,他如今重新得势,往后,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呢!那夜妹妹也瞧见了,那么些个耳朵,舌头,眼珠子......真真是作孽,也亏他下得了手哟!”
“陆子康官复原职是迟早的事。咱们陛下的手段,秦姐姐还不明白?捧了蛐蛐,打蟋蟀,而后再又捧了蟋蟀,打蛐蛐。那祸害,咱们虽一时半刻除不干净,可好歹让陛下对他生了几分憎恶之心,便就不枉你我辛劳一场了!”
妍磬正说着陆子康官复原职之事,外头忽而有丫头通报:
“夫人,弦英殿夫人着人送了回礼来。还请夫人过目!”
“拿进来罢!”
“是!”
丫头听命将礼盒送入内堂,妍磬也不避忌,只当着那大将军夫人之面缓缓打开。少顷,只听得秦氏忿忿然斥道:
“这琼鸾夫人也未免太骄横了些!这叫人吃剩一半的糕饼,也敢充作回礼赏人?真真没个体统!她上月小产,还亏得咱们一个个入宫探视!眼下可好?就换来这些个东西?妹妹你收到的尚且如此,我大将军府收到的,还不知是个什么呢!”
听得秦氏不住开口斥责,妍磬只看着盒中那形如弦月的糕饼沉思了好一会儿,少顷,这翊圣夫人只淡淡笑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兴许是宫人糊涂,也未可知呢!姐姐何须为这区区回礼动气?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姐姐还是回府去吧。如今这情势,姐姐也是知道的,姐姐同妹妹多待一刻,那也是犯忌讳啊!”
“罢了,罢了!妹妹说的是,这会子也该回去了!这赏赐当真羞辱人,妹妹且扔了便是了!”
待那大将军夫人告辞离去,妍磬再又看了看那残破回礼。少顷,她呼唤一小厮进来,而后只低声令道:
“你且换了衣裳扮作商贾模样,连夜往华清府去,给李将军捎个口信!”
“是,夫人!只是不知是何口信!”
“就说:圣躬康泰,天下大吉!”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