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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妍瑷金翎领着一众兵甲进了绮香阁,一入大堂,只见满地跪着各色涂脂抹粉的妖艳美妓并七八个衣裳不整的浪荡男子。妍瑷如斯见之,不由得冷冷一笑,待其稳稳落座,只听她悠悠讽道:
“果然是皇城上都风流,连这京城里的歌妓都比别处的俏丽几分,要是叫你们换上正经女儿的衣裳,不知道的,还只当是王侯公卿家的尊贵小姐呢!真是可怜,可惜了!”
听得这领相夫人揶揄,那绮香阁的老鸨忙强作笑脸,颤抖着声音哀戚求道:
“夫人,您大人大量,就绕过我这老婆子跟我这起可怜的女儿吧!您派人来困着我这地方三日,不叫我们接客,更不叫我们吃饭喝水,老婆子我上了年纪,这会子......这会子真真是熬不住了呀!老婆子我,做的虽是下贱营生,可终究......终究也是辛苦奔命想着混口饭吃罢了,可不曾伤天害理啊!老婆子我终究不明白,我这绮香阁到底......到底是哪里开罪了夫人,夫人您......您何苦要把我们往死路里逼啊!”
听得那老鸨连声哀叹,妍瑷不禁咧嘴一笑,她道:
“罢了,罢了!快命人送些饭食茶水进来,别让这老婆子饿死了才好!我,原也与你这绮香阁无仇无怨,这一遭给个教训,立个威风,只不过是要让些许狗胆包天的贼子警醒警醒,如今可是改天换地,江山易主了!”
妍瑷说及此,顺势将目光落在那堂下正瑟瑟发抖的曹成兴身上,她道:
“曹公子,你且说说,可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那曹成兴听得妍瑷发问,且惊且愧,他先顿了顿,而后只低声回道:
“夫......夫人说的极是......”
“夫人?”
妍瑷听这曹公子唤其夫人,她不由得高声一笑,旋即又冷冷问道:
“我倒是头一遭听你唤我夫人,果真新鲜有趣得很哪!只是......只是这声夫人叫得我些许恍惚,也不知这‘夫人’是前尘往事里的那声‘夫人’,还是如今你跪在我脚下,不得不以仆侍主以卑奉尊才叫的一声‘夫人’呢?曹公子,你且告诉我,这‘夫人’二字,究竟作何解?”
“这......这......”
曹成兴听得妍瑷有心言语刁难,实在不知如何答复,只是低头垂眼,不尽自羞自愧。
“罢了,你要答不出来,我且帮帮你!曹公子当年在春秋府时,不就恋着一位命唤纯青的歌妓,要娶她做你曹家的少夫人吗?后来你举家搬入京城,还偷偷将那纯青姑娘一道带了来,只可惜曹老太爷治家甚严,不准娼妓入府,因而你这多情公子便在外头为那纯青姑娘置了宅子!真真可怜了你这一双痴情儿女碍着家法只能做对有实无名的夫妻!不过,今日既遇见了我,我念着当日林曹两家的情分,自当为曹公子尽力周全这一桩大好姻缘!”
妍瑷如斯一语罢了,忽而拍掌示意,少顷,便见有仆妇领着一妆容分外妖俏之女子进得屋来。
“曹公子,瞧瞧这是谁?我让府里的嬷嬷们给她格外打扮了一番,这纯青夫人真真是国色天香啊!”
曹成兴见眼前那爱姬纯青教人有心涂抹得妖魅艳俗,人不人鬼不鬼,极尽羞辱嘲讽之能事,这曹家公子却不敢发作,更不敢言声,只得低头漠然,心内酸楚!
“曹公子难不成不喜欢?我今日可是有心要为你保媒,待会儿咱们便带着她一道去你府上,担保那曹老太爷跟你那正头夫人满心欢喜,不得不应承!”
“夫人,求夫人绕过小的一回吧!”
听及妍瑷发话要带那纯青回曹家府中,这曹成兴终情难自己,脱口求道:
“领相夫人,小的当日做了太多糊涂混账事,实不敢求夫人饶恕。只是......只是现如今家中祖父年高,内子更是身怀有孕,夫人这会子若是强行......若是强行要小的带一青楼女子回府成亲,只怕......只怕祖父跟内子难堪其辱,会......会......”
“你怕什么?有我保媒,他们安敢不从?”
不及曹成兴语毕,妍瑷立时尖声喝止,待其再看过那曹公子身旁一身着粉桃纹样之女子一阵,这林家大小姐又含笑趣道:
“呦,这身着桃花裙裳的美人便是绮香阁里人称‘桃花仙’的春娘罢?我竟把你给忘了,实在该死!听人说,曹公子可是你的大恩客,索性今日好事成双,你跟你这纯青姐姐便也一道入曹府,去做他曹家的正经娘子吧!”
【四】
妍瑷领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破了曹家朱门。一进府堂大厅,便见那曹常德拄杖前行,含笑相迎。
“领相夫人到访,老朽......老朽不胜荣光。老朽给夫人问......问安了!”
妍瑷见那曹常德在左右仆人搀扶下,正欲屈膝礼拜。这领相夫人却也不自谦惜老,她只径直行至上席坐定,而后浅浅笑道:
“小女子多年未见曹老太爷,不想曹公还是旧时模样,这气色也好,这腿脚也好,这为奴为仆见人便磕头的规矩竟也一点没忘,不知道的,还只当曹老太爷是宫里那绝子绝孙的宦官们一手调教的呢!”
曹常德听着妍瑷存心言语羞辱,却也不敢动怒,他只跪在堂中,抬眼扫视身旁一众持剑披甲之士,而后又看那多日未见之成兴孙儿一眼,这老货终究只得沉沉一叹,哀然回道:
“夫人说笑了!夫人如今是朝廷新贵,老朽自当以大礼相迎,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宽宥......宽宥老朽一家先前失礼不敬之罪!”
“失礼不敬?什么失礼不敬?”
妍瑷听得曹常德言语服软,她只淡淡一笑,悠悠答道:
“咱们林曹两家世代交好,我竟不知曹公当日有哪里对我林家失礼不敬的地方!也恰是当日曹老太爷对我林家处处帮扶处处助益,因而今日小女子一朝得幸了,便想着给老太爷您送呈谢礼,就当是礼尚往来,以德报怨!曹公,您可万万不能嫌弃!”
妍瑷说及此,立时眼色示意,便见有两三婆子领着那纯青跟春娘进得堂来。
“你们这些蠢材,怎地还让老太爷跪着,且好生扶他起来,让他瞧瞧他那亲孙儿在外头给他找的两个好孙媳妇!”
妍瑷一面说着,一面亲自近前将那曹常德扶至正席坐定,而后,她又指着眼前那一双有心叫人涂脂抹粉的艳丽女子,切切笑道:
“您看看,这一个,是春秋府熏风阁里的头牌,名唤纯青;这一个,是如今咱们京里最有名的‘桃花仙’,命唤春娘。您瞧瞧,跟府上孙少爷站在一处,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妍瑷说及此,又顺势命人取来三块素白锦帕,给那曹成兴纯青春娘三人戴上,她道:
“来来来,曹老太爷端坐上席,我这大媒人侍候一边,且让曹公子跟两位新姨娘拜过天地祖宗,就算是礼成了!”
曹常德在众人跟前受此奇耻大辱,不觉浑身颤抖,心内更是五脏俱焚,奈何迫于妍瑷今时今日之赫赫威势,这曹家祖孙只得默然听命,此刻,其二人一个头戴白布,跪拜高堂,一个瘫坐上席,携耻受礼,诚一派酸楚可悲情状!
好一会儿,待那曹成兴纯青春娘三人行礼过罢,妍瑷意犹未尽,又命一干力士肩扛一红绸遮掩之偌大贺礼入得堂来。待其随手一掀,只见那红绸底下竟显现出一方纹绣精细之深色棺椁。旋即,在众人窃喜嘲讽声中,这领相夫人又含讽说道:
“这寿材俗名棺材,百姓们爱其为‘升官发财’之义!我想着,曹老太爷平生夙愿便是你曹家满门加官晋爵,金银满箱,小女子索性趁着曹府今日纳妾之喜,送呈如斯吉礼,只愿你曹家一门富贵荣耀,升官发财!曹老太爷,您瞧着,可好?”
妍瑷如斯说罢,不住目转神飞,洋洋得意。待其又欲开口嘲弄那曹成兴之时,忽而有曹府内眷哭喊着入门回话:
“不好了,不好了!他们闯到后头给夫人灌了药汤,如今......如今,夫人连着孩子,都......都去了!”
曹成兴先前受尽屈辱,却只得忍气吞声,此刻听得这仆妇来报,一时更觉天昏地暗,肝肠寸断!好一阵,他先看过妍瑷一眼,只见这林家大小姐这会子眉眼阴损,尽是畅快得意情状;他又回头看看座上祖父,只见那曹常德早已四体僵直,眼眸呆滞,竟悄然断了气息。
“爷爷?爷爷!”
曹成兴一声哭嚎作罢,终究悲愤俱来,此刻,只见他颤着身子指着妍瑷高声骂道:
“林妍瑷!你个毒妇!你个恶婆娘!你要杀要剐,只管冲我来!你如何这般心狠手辣,要逼死我一家老小!”
听那曹成兴终究情难自已,脱口斥骂,奈何这满心恨毒满眼仇怨的林家大小姐却只淡淡一笑,冷冷回道:
“心狠手辣?逼死你一家老小?当日你曹家又何曾不心狠手辣,要逼死我林家满门?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曹公子啊曹公子,你怎地忘了?这会子,已然是改天换地,江山易主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