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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峥嵘夫人听如斯,不禁盈盈一笑,柔柔回道:
“我原比娫娍公主大不了几岁,女儿家的性情,我自然是明白的。无妨,无妨。再者,今日我特命诸位姐姐携带儿女入宫,便也想着沾沾诸府上众位公子小姐的灵秀之气,以保我腹中的孩儿平安生产。倘若来日,我生个女儿,也跟娫娍公主这般容貌,这般爽利,那也是美事一桩!”
“夫人来日所诞下的,必定是皇子。娫娍公主虽好,只怕咱们陛下心中还是念着皇子的好处!夫人且等着母凭子贵,加封贵妃那一日罢!”
柳芙嫣顺着话茬,又是一番阿谀奉承,峥嵘夫人听在耳中,却不为所动。旋即,她只看向那安宁夫人一边,而后切切说道:
“倘若来日,我有幸生下个皇子,我只求着我那孩儿,能有石将军府上的小公子一半的豪气,如此,那可真是此生一大幸事!”
那石清宗夫人安若颐素来怯懦老实,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此刻听得峥嵘夫人满口夸赞,这安宁夫人忙站起身来,笑脸回说:
“夫人......夫人过奖了。妾身这孩子愚钝得很,空有一身蛮力罢了。夫人日后诞下的皇子......那才是人中龙凤,教妾身等羡......”
“安姐姐太过自谦了!府上小公子哪里愚钝,依我看,口齿伶俐得很哪!”
不待安氏言尽,那弦华殿女主忙沉沉打断道:
“我可听说,你家小公子曾在学堂上高声大呼,说什么我爹爹是大英雄,当今陛下的大半江山,都是我爹爹打下来的。等我长大,也要像爹爹一样,做这天下第一的英豪!”
峥嵘夫人此言一出,立时惊得那安若颐跌落手中银箸,旋即,这祥宁夫人忙退出席来,跪在殿中,慌乱哭道:
“妾身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可妾身......还有我家将军......从未......从未教过幼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是稚子童言......真真是稚子童言,还望夫人明察才是......”
峥嵘夫人端坐席上,见安氏如此惶恐模样,她只浅尝手中清茶一口,而后淡淡回道:
“祥宁夫人何必惧怕成这般模样。我自然知道这是稚子童言。孩子的话,又哪里能当真呢!只不过,夫人也该教教府上公子才是。英雄者,四海之内,多如牛毛,再怎地英豪盖世,也得为当今陛下驱使。江山者,千秋一脉,莫说一半,即便是一寸一厘,都是我天子顺天应人所取。再有那什么天下第一......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的圣贤,天下第一的英豪,天下第一的人物,唯有那九龙御座之上的九五至尊!旁的人,摸不得,碰不得,求不得,更想不得,私心一动,也是死罪!安宁夫人,你可听明白了?”
“明......明......明......”
那安宁夫人安氏教这弦华殿女主一番言语训诫,尚未囫囵答复,便吓得浑身冒汗,四肢颤抖,不多时,竟气喘不迭,晃悠悠晕死过去。
【二】
宴席散罢,妍磬乘车出了宫禁,一路穿长平大街,径直往东城私宅前行。
“为娘的知道你心里恼的什么!只是恼归恼,你却不该在那弦华殿中使性造次。那儿是天家宫院,不是咱们自家私宅,幸而峥嵘夫人不与你计较,倘若换做别人,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呢!”
听得母亲训诫,娫娍只满心不快,她驳道:
“她不过是个夫人,连妃位还没熬上呢!我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还怕她不成!”
“昏话!她即便只是夫人的位份,终究也是得了尊号的当朝宫嫔!而你,纵有陛下钦点,却不过是个前朝的公主。孰贵孰贱,孰亲孰疏,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得分寸才是!”
“女儿虽比不过她,可母亲你还在呀?母亲你是尊荣两朝的翊圣夫人,威德无双,连当今陛下也得敬你几分!难不成,母亲连照抚女儿的那点子能耐也没有?”
娫娍公主依旧满口酸言酸语,驳得妍磬不知如何答话,好一阵,这前朝明珠又长叹一声,借着讽道:
“也是!母亲连给自己女儿定桩婚事,尚且力不能及。倘若哪一日,女儿心直口快,又得罪了什么夫人什么妃子,只怕到时候,母亲只会眼睁睁瞧着女儿赴死了!”
“娍儿!你怎地这般同母亲说话!母亲哪能眼睁睁看你赴死而不管不顾呢?”
娫娍以死嘲讽云云,立时激得妍磬动了三分怒气。少顷,待这翊圣夫人稍稍静下心来,她只轻轻握住女儿双手,而后好言劝道:
“好女儿,母亲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看上了那陈家公子。可他,是前朝罪臣之后,他父亲王庭冀是个奸狡之徒,他母亲陈氏更是心存不良之辈。这王陈二人,后来惨死,又与眉......又与你三姨母脱不了干系。因而,母亲这才怕那陈锦文心术不端,蓄意引诱,对娍儿你是别有他图啊!”
“什么不端?什么引诱!母亲是拿话糟践他,还是要拿话糟践我?”
听得母亲言及那陈公子品行不端种种,这娫娍公主终究愤恨难抑,忙脱口驳道:
“母亲说前朝罪臣之后,那都是老辈子的事了。他双亲奸狡也好,小人也罢,与他什么相干?你不还说,是三姨娘害死的那王陈二人吗?这又碍着咱们什么了?难不成,锦文公子还要逼着咱们去担待三姨娘的罪过吗?”
“有罪的是那王庭冀,不是你三姨娘!”
妍磬听得女儿三姨娘罪过云云,不知怎地竟一时愤愤不快,好一阵,她又再平复心气,只沉沉令道:
“罢了,罢了!原本就是老辈子的事,说与你听,你也未必信服。只一件,你此刻死了心即是,我,不准你嫁给那陈锦文。他同你,是天上地下两样人物!嫁给他,倒不如嫁予你隋方哥哥,如此,等我死了,你还真正有个依傍!”
“隋方哥哥?母亲是同女儿说笑吗?”
娫娍听得母亲一番含情感喟,不由得冷冷一笑,旋即,她只含泪讽道:
“隋方哥哥同母亲也是天上地下两样人物,母亲不是也同隋方哥哥日日为伴吗?母亲只准自己由着性子私养男宠,却不愿成全女儿一桩正儿八经的婚事,我竟不知母亲这一世的贤名究竟是......”
“你放肆!”
听得女儿当面辱骂自身私德有亏,其字其句更直指心腹侍从李隋方,妍磬如何不怒火翻涌,更觉颜面扫地,此刻,她只一巴掌沉沉打在娫娍脸上,而后含怨斥道:
“我怎地生养了个你这样的女儿!不知轻重!纵性妄为!你口出大祸,误己误人!果真是孽报!孽报!”
娫娍公主生平头一遭挨打,此刻又听得母亲满口“孽报”云云,她一手捂着泛红脸颊,一手指着眼前那早已气愤难挡之翊圣夫人,只厉声驳道:
“我就是孽报,我就是你当年狠心抛下只生不养的孽报!”
如斯一语罢了,这娫娍公主立时叫停车马,而后忿忿然甩袖离去,只空留妍磬独自一人于那车帐之中垂泪不止。
“夫人,公主这是......”
忽听得赶车小厮低声问话,妍磬强忍泪水,只轻轻答道:
“由她去罢......由她去罢......”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