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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夫人，大小姐府上派人过来传话，说太后娘娘昨日下了旨意，要把咱们大将军从前线调到春秋府去。”
“去春秋府？”
妍眉坐在廊下，正远远看着那园中莲池静静出神，青玉忽而匆匆走来，急声回禀。妍眉听如斯，呆了一阵，她只浅浅问道：
“这几日不是才从前边传回捷报吗？二姐她怎地......怎地又要把鸾峰调到春秋府去。大姐府里来传话的人，可还说了这里头的缘故不曾？”
“说了！只是说大将军他受了些皮肉伤，太后娘娘感其功绩，因而格外垂恩，特意将大将军派往春秋府去好生将养将养！”
“只是不打紧的皮肉伤，太后娘娘就这般垂恩体恤？”
妍眉听得青玉辩说个中情由，这持国大将军夫人不由得 眉眼一颤，待思绪一阵，她只切切叹道：
“我记得当日那江玄龙得了旨意，早早就往春秋府驻兵去了，还说要他设法游说北朝天子，出兵助我抗击桑阳贼寇。这会子，二姐姐又别有心思将鸾峰也调了过去，如此筹谋，究竟是要防着他江家，还是要防着我李家呢。细想想，当日大姐那番话，果真都应验了！”
妍眉说及次，不由得又出了一会儿神，少顷，她只柔声令道：
“青玉，你且到后头去吩咐一声，只说今晚府中宴客，多备些酒食。而后，你再亲自去大姐姐府上一躺，把大姐姐请来。”
“是，奴婢这就去。”
青玉听得妍眉吩咐，立时了然于心，她唯唯点头，忙欠身辞去。好一阵，妍眉只觉乏困，意欲起身，往卧房慢行。忽而，猛听得长廊转角处那李元钧高声喊道：
“母亲！”
听那李元钧如斯呼喊，妍眉不由得愣了愣，旋即，她只含笑问道：
“你唤我什么？你唤我母亲？”
妍眉一面感喟着，一面扶着小丫头向李元钧走去。
“我只同母亲说话，你们站住！”
冷不防再听得那元钧公子如斯发令，妍眉不禁笑了笑，而后眼色示意令左右侍婢止步。
“好孩子，你要同我说什么？平日里不吭不响，最不爱说话，怎地今日想着同我说悄悄话了，你过来，到母......”
妍眉一面柔情笑着，一面伸开手来，挺着肚腹缓缓向那李元钧走去，不想那“母亲”二字尚未说完，这林三小姐只觉脚下一滑，身子一斜，便一个扑面重重摔倒在地。
“夫人！夫人！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在侍婢一阵惊呼之中，妍眉只觉头晕目眩，腹下生疼，恍恍惚惚之刻，这大将军夫人又模模糊糊瞧着不远处那梅氏之子李元钧嘴角微微一扬，显露一丝若隐若现喜怒难辨之鬼魅笑意。
【六】
“别冲着我笑！别冲着我笑！是你要害我！是你要害我！”
“三丫头！三丫头！你醒醒！你醒醒！”
见妍眉不住挣扎，满口惊怕之语，妍瑷坐在一旁，自是急得高声呼唤。好一阵，待妍眉猛然睁开双眼，妍瑷忙又伸手为其拭去汗水，而后再柔声抚慰道：
“好妹妹，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魇，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妍眉听得妍瑷一番柔声宽慰，不由得渐渐缓过神来，待其抬头，却又见满屋伺候丫头不住低头抹泪。
“你们......哭什么......你们哭什么？”
妍眉一面怯怯问着，一面抬手颤巍巍往肚腹摸去，霎时，这林三小姐只觉心头一闷，而后又空落落荡悠悠顿觉后脊一冷，再待无声无息惊惧交织一阵，妍眉终究破涕哭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他死了！没了！”
“好妹妹，好妹妹，别伤心了，别伤心了！这一遭没了，往......往后，兴许还有......有呢......”
“太后娘娘驾到！”
妍瑷正含泪抚慰妍眉之时，妍磬恰好领着瑛棋紫烟红鸾等人进来探视。
一见此刻妍眉面色惨白悲怆痛哭，妍磬亦不由得双眼垂泪，忙好言宽慰：
“眉......眉儿，孩子......孩子已然去了，这会子切莫太伤心才是。我......我当日不是也落过一回胎，后来......后来不是又有了娍儿那丫头吗？且等来日，咱们且等来日，指不定来年，你就又有了呢......”
“太后娘娘福泽深厚，三妹妹又怎能与太后娘娘您相提并论！三妹她......她苦命啊......”
妍磬一语罢了，妍瑷立时含酸回驳。此刻，只见这黄府夫人回转身来，切切叹道：
“二妹妹，今日我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了！即便太后娘娘待会儿一时恼怒，当即下旨，便要取我的性命，我这会子也得豁了出去，为眉儿讨个公道！”
“大姐，你这......这是何意......”
“三妹夫他本分老实地做着持国大将军，自先帝始便一心一意为着咱们朝廷出谋奋力，如今国难家难到头，太后娘娘怎地却起了防备之心，要把三妹夫他往冷宫里逼。先前，太后罢了我夫君的职，我有怨，我也认！终究是我黄家做了那些没脸没皮的事！可现如今，三妹夫一家子又做错了什么，又何曾冒犯过太后皇上的天家威势！太后娘娘如何就那般不容人，要将三妹夫他调往春秋府，去守着那冷衙门！你可知道三妹妹今日为何失足摔倒，丢了孩子，还不就是二妹妹你那道圣旨来得好，来得巧，吓得眉儿她心中忧惧，神思恍惚，才一时失足，见红落胎！太后啊太后，那也是您的亲外甥啊！”
“我......我......”
见当朝太后被那黄府夫人言语相激，逼得无处可退，瑛棋不由得气上心头，一面稳稳搀着妍磬，一面含威训道：
“黄夫人放肆了！娘娘可是当朝太后，由不得你这般言语冲撞！再说那大将军调遣之事，更是国政，莫说你现下只是一介庶民，即便仍是领相夫人，那朝廷军政，也不是你该过问的！”
“出去！都出去！你们都出去！出去！”
瑛棋正言语训斥妍瑷之时，妍眉忽而一声惊呼，而后痛哭悲号。
“都要害我！都要害我！都滚出去！滚出去！”
好一阵，待妍磬一众无奈离去，妍眉又猛然呼叫妍瑷止步，此刻，只见她双目惊恐，哀戚叹道：
“大姐，大姐，是他要害我，他要害我！”
妍瑷见妍眉此刻仍旧神思慌乱，她连忙近前将这小妹妹揽入怀中，柔声劝道：
“害你的人都叫你哄出去了！大姐我不是也当着她的面，给你做主了吗？别怕，别怕，有大姐在呢！”
“不是她，不是她！是他，是他，是他要害我！”
“你这会子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呢？哪个他要害你，这不都走了吗？”
“他就在府里，就在府里，就是......就是那梅夫人的儿子，李元钧哪！”
“李元钧？”
听得妍眉“李元钧”云云，妍瑷不由得冷冷一笑，她道：
“他才多大？十岁不到的毛孩子，他难能害得了你！”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