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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肆！你胡言乱语！”
赵嘉麟一番含威含怨猜忌，冷不防从天而至，如刀似剑般直入妍眉耳中。激得妍眉一时情动，一时气急，教其不由得脱口骂道：
“我只当近日那些流言蜚语是从何处来的，原来.......原来就是你们在这里头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怪道......怪道方才皇上欲言又止，想必......想必早已有佞臣在皇上耳边乱进谗言！好，甚好！难为我殚精竭虑守着自己亲姐姐的家业，难为我没日没夜护持着自己的亲外甥，临了，竟还教人胡乱猜疑，泼尽脏水？我......我图的又是什么？我何苦如斯？皇太后可是我的亲姐姐，我如何会对自家姐妹痛下杀手！”
“大将军夫人何苦恼羞成怒！大将军夫人何等心肠，何等手段，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大不必夫人您惶惶自辨！”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嘉麟听得妍眉一番辩驳，却不以为然，在听其含威发问，这西云掌令官依旧无所畏惧，慨然答道：
“当日夫人您违逆圣旨，以抵御外寇巩卫后庭为名，私下掘开华龙口，一夜间，葬送万千百姓，铁石心肠如斯，狠辣手段如斯，一朝弑亲，亦何所怪哉？”
“赵大人，你如此言语，着实大不敬了！”
青玉伺候妍眉一旁，听得赵嘉麟如斯言语，心中实为妍眉委屈，再念及妍眉曾暗许婚约之事，这大丫头忙脱口喝止，意欲说和。
不想，那赵大人却不予理会，只接着斥道：
“再者，大将军夫人更无须苦苦表功，言说那桩桩件件于皇上，于朝廷的大苦大劳。那不过是为着你大将军府，为着夫人你一家一姓的权势罢了！你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都是聋子？你母家府上那位大小姐，她春秋府府台那位黄夫人，成日四处奔走，牵针引线，挥金洒银，拉帮结伙，难不成这也是为着皇上，为着朝廷？都是佞臣小人，都是乱臣贼子！”
“赵大人......说完了？”
听得赵嘉麟两番斥责，妍眉长吁一口气，只冷冷问道。
“下官为此事憋闷已久，如今已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会子气也发了，心也顺了，大将军夫人位高权重，要杀要剐，只管来吧！我只不愿再为尊府上瞒天过海，卖主求荣便是了！”
“杀你？我哪里舍得？赵大人如此豪气英雄，我设庙供之，还来不及呢！再说，你要是死了，外头的人岂不是更认定了我那乱臣贼子的骂名！来人哪，赵大人身染恶疾，即日起，不便护卫天子行在，且着人好生照料，于府中养息吧！”
妍眉冷冷一语罢了，堂外立时闯入一列兵士，威风凛凛将那赵嘉麟送去后堂。青玉见如斯，正要开口求情，妍眉却不免身子一软，沉沉一叹，而后再淡淡令道：
“别说了，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只是眼下还有旁的要紧事。传我的话，速召武建威将军回华清府待命，再让程如松程如柏两兄弟入府，我有要事相商！”
【五】
“夫人，咱们今日怎地又去瞧那黄家夫人。”
红杏手捧礼盒，同那汪氏坐于车内，正往妍瑷府上行去，此刻，只见这丫头满眼不悦，不住揶揄道：
“细算算，咱们这大半年可是一个月就得往她家跑上两趟。每一回过去，还得听她的冷言冷语，她那派头，可比在大觉寺清修的太后还厉害些呢！”
“你既知道她如今有派头，是朝廷里最能说得上话的，倘若咱们再不走得殷勤些，日后岂不连说话的地方也没了。男人们在外边当差的当差，打战的打战，咱们这些女人不就得在后头操持着这些穿针引线的活计吗？说到底，咱们来来去去的，还不都是为了玄......为了老爷日后的前程！这会子你受不得她那冷言冷语，你只当我就受得？”
汪氏一面感叹着，一面揭开帘子，见已到黄府门前，她再又回头轻声令道：
“待会儿进了黄府，见了黄夫人，可别胡言乱语。仔细坏了咱们老爷的大事！”
【六】
“呦，江夫人来得可巧，我这儿才送走袭凉院的中丞夫人，汪妹妹你又来了。蠢丫头，轻点儿，是要捶死我不成？”
妍瑷一面品茶润口，一面训斥着脚下捶腿的小丫头，而后眉眼微挑，只向汪氏浅浅问道：
“上个月汪妹妹才亲自上门送了我半大箱的珍珠，我看着品相很好，原本想着转送些许给大将军夫人，不料，汪妹妹你倒想得周全，早早就给她送去了。难为我还想着要去我那三妹妹跟前给你讨情邀宠呢！我真是枉作好人了！”
汪氏听得妍瑷此刻有心玩笑，神色言语倒比先前和软许多，她不禁切切陪笑道：
“夫人您原本就面慈心善，我这做妹妹的，也知道姐姐凡事为了妹妹思量，因而早早便去大将军夫人那边尽心周全，就生怕劳动了姐姐大驾为妹妹我辛苦奔忙。不想，做妹妹的还是办事不周，终究又辛苦姐姐您白跑了一趟。因而妹妹这一遭过来，全当领罚，再送件小玩意儿给姐姐或赏人或耍乐，只求能博得姐姐一笑，妹妹我便宽心了！”
汪氏一面说着，一面从红杏手中接过那礼盒，而后恭敬呈于妍瑷。妍瑷见如斯，忙脱口笑道：
“瞧汪妹妹这话见外的。咱们如今也是交了心的姐妹了。还老拿出这外头生人办事的腔调做什么。我黄家府库里都装不下你送来的宝贝了！”
妍瑷一面笑着，一面轻轻打开那锦匣，不想里头竟是一对足足拳头大小，白昼之内仍隐隐发散着淡淡玄采的墨玉鸳鸯。
“这东西……可真真精巧！你瞧这鸳鸯，它那眼珠儿，它那双翅，就跟活的一样！我这辈子也见过些金银宝玉，向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今日这一回，我算是又开了眼界了。好妹妹，你可当真是神通广大，什么宝贝也都寻得到呀！”
见妍瑷一面细细把玩那宝物，一面眉眼含情不住啧啧称奇，汪氏忙顺势赞道：
“姐姐您气韵超尘，更见多识广，寻常的金银俗物，哪里入得了您的法眼。我那日一瞧见这东西，当即便觉着，天底下，也就只有姐姐您这样的人物，才受享得住这份奇宝！自然，姐姐府上，金山银海的，无所不有。这东西再好，不过也只能供姐姐您一时半刻的消遣罢了！今日，妹妹斗胆送上这小玩意儿，一则为前番失礼赔罪，二则，也是借着这鸳鸯的好意头，祝祷夫人跟府台鹣鲽情深，恩爱绵长。”
“说的好！说的好！东西好，意头好，汪妹妹这张嘴呀，更是好！怪道当日太后也老夸赞你，说你那张巧嘴呀，真真能把天上的日月星辰都给说下来！”
“夫人谬赞了！说道口齿，天下谁人不知，长生圣人家的大小姐才是一等一的厉害呢！我这点子微末功夫，实在不值一论！”
听得妍瑷如斯含情赞许，汪氏忙不住唯唯自谦，少顷，待其看过妍瑷手中那一双墨玉鸳鸯一阵，这伏光院夫人忽而又默默垂下泪来。
“好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就哭起来了？莫不是舍不得这宝贝了？”
听得妍瑷发问，汪氏忙拭去泪水，柔柔回道：
“夫人莫怪，妾身失礼了。妾身不过是瞧着那对鸳鸯，一时触动情肠，想起我......想起我那在北边平乱的......”
“我只当为着什么？原来是为着外头的男人掉泪！”
妍瑷听得汪氏答复，不由得脱口笑道：
“北边不是传来捷报，说桑阳国连连败退，不出三两月功夫，天下即可大安了吗？到那时，你家那位不也就回来了？汪妹妹何苦便思君至此，哭成这般模样！”
“北边捷报频传，天下即可大安，可我夫君他，却未必能平安回还哪！”
“你这是何意？天下即刻大安，如何你丈夫便不得平安？”
“夫人！妾身求你救救我家夫君哪！”
汪氏前番才止住泪水，不想说不得几句，此刻，却又情难自己，苦泪涟涟，竟还一把跪在妍瑷跟前，不住求援。
“我就知道你作此悲音，必有缘故！你别忙着哭，也被忙着求我，你且说来，这里边究竟是何原委？”
“夫人明鉴！当日妾身外子同兄长江玄龙奉太后旨意戍卫春秋府，一来，为我朝廷巩固西陲，二来，亦可议定良策，借北朝之力共抵桑阳贼寇。可不想，朝中有佞臣小人诬陷挑拨，说我夫君兄弟二人独守春秋府，意图拥兵自立。太后娘娘耳软心慈，禁不住谗言，早对我江家一门心存忌惮。妾身前不久听人说，只等桑阳之乱平息，太后娘娘一朝还朝，便要卸磨杀驴，诛我江家满门哪！可怜我江氏一族对我大新朝廷，忠心耿耿，百死不避，竟要落得如此下场！我只好前来求救于夫人，还望夫人保我江家一门周全！我江家上下若能平安渡过此劫，日后，我江家老小必当以死相报，生生世世效忠夫人您哪！”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