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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琼楼千丈屈广寒,云台万尺掩参商。
天央翔翼逐清梦,何慕玉辰落俗凡!
妍磬在驿馆歇过几日,终领崇华懿旨随天央内侍入宫面圣。
此刻,妍磬手捧那斑斓锦匣,独坐宫轿之内,侯于皇城西南角静默听宣。好一阵,有内廷传旨宫人出城宣谕:
“传太后懿旨,着林家二小姐林妍磬入宫面圣,随行护从人等候于宫外,非诏不得入内!”
“这……这是什么说法?”
紫烟此刻伺候一旁,忽而如斯听宣,不禁脱口问道:
“公公的意思是……只准我家小姐一人进宫?我们都得守在外边?”
那传旨内官听得紫烟发问,也不正眼瞧她,只尖声回道:
“你这近身丫头可以陪侍入宫!不过轿撵后边随行的这几位壮士,只准侯在这宫门外!可别忘了,这是皇宫大内!这里不是寻常地界,不是一般男子轻易入不得了的!”
李鸾峰此刻正站在妍磬宫轿一侧,听那宫人如是宣讲,立时双手一紧,满眼不悦,正要发作时,只听得妍磬在轿中说道:
“罢了罢了,宫里既然有这规矩,咱们尽管照着规矩行事便是!李兄弟眼下,就暂且在宫外候着!等过会子宫里有了消息,自然会有人出来传话的,李兄弟这会子只管宽心等着便是!”
李鸾峰如斯听罢,不由得双眼一瞪,待其思虑一阵,又见他拱手回道:
“属下听从小姐安排!属下也望小姐依照公子所言,妥善行事!”
“得了得了!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多话,咱们赶紧进宫面圣罢!”
李鸾峰话音刚落,那传旨内侍便忙一声吆喝,其间一干伺候宫人听罢,亦忙疾步近前,抬起妍磬所乘宫轿,旋即便大步流星直穿景德门,往宫里走去!
随后,妍磬一众人等又横穿直走不歇,越璧云门,西辰门等宫墙,过西辰殿,红罗台等宫禁,终入得陈宫后庭,稳稳落在一处名唤玉霞门的宫门之外。
“林家小姐,此处须得落轿了。”
紫烟一旁听命,忙揭开帘子,扶妍磬下轿。
“果然是皇宫内苑,天子居所,我在里边干坐着也不敢出声,不想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会子,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
紫烟听得妍磬一语,不禁含酸怨道:
“小姐只说风凉话,你可在轿子里坐着,我可是跟着他们外边小跑,一路不敢停歇,现下,脚还疼着呢!”
妍磬如斯听罢,不禁抿嘴一笑,待其抬头环顾四周一众殿宇轩阁,这头一遭进宫且惊且奇的林二小姐又不免柔声问道:
“我听说宫里有一座天央殿,是太后皇上朝会议政的所在,它建在三十六丈高的云台上边,最是巍峨气派。请问几位公公,那天央殿在什么地方?”
那几名接引内侍听妍磬如斯问罢,待相视一阵,不禁冷冷发笑,其间一领头的,更是脱口回道:
“天央殿在前朝,如今咱们在后宫,老早便过来了。再说,那天央殿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你等寻常人物想见就能见,想去就能去的?别怪奴才说话不中听,这一遭你等入宫,也不过是从皇城西南角的旁门进来的,小姐若有心,日后谋个国夫人的尊号,兴许还能从星祠门进来,到那时,兴许还能瞧瞧那天央殿的模样!”
这内侍官神色傲慢,言及此处,顿了顿,而后又假模假式含笑说道:
“瞧我这嘴,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林家小姐还是随奴才们往里边走,可不能教太后娘娘等着咱们哪!”
这内侍说罢,忙自顾上前,导引妍磬紫烟二人过玉霞门,往内廷走去。
那紫烟一面随行,一面小声对妍磬嘟囔道:
“宫里的房子比外边的大,宫里的奴才也比外边的厉害些!小姐日后就做个国夫人给他瞧瞧,别说是看,到那时,咱们还要进那天央殿里坐坐呢!”
“傻丫头,这里可不是撒气拌嘴的地方,什么国夫人不国夫人的,就由他说去吧!”
妍磬紫烟二人一面说,一面看,紧随那起宫人身后。好一阵,又行至一处名唤晴照门的所在。
正要进时,忽而有宫人低声命道:
“快些跪下,低头回避,娘娘的鸾驾来了。”
且说着,果然见到一众嬷嬷宫女簇拥着一华彩轿撵徐徐走来。妍磬紫烟跪在宫门一侧,见那威严仪仗行过,不禁偷偷抬眼窥看那轿撵主人,只见那座上女主:生得端庄秀雅,粉黛清丽得宜,一身青云衬底的水芙蓉广袖宫裙更显其脱俗如仙神韵——然其眉眼之中,却又隐隐显现几丝阴郁愁云。
待其渐渐走远,紫烟随着一众内侍站起身来,终不禁脱口赞道:
“好大的排场,好美的衣裳!这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她不说不笑的,已然跟画里的美人一般!要是又说又笑起来,还不知道得美成什么样子!”
“姑娘好眼力,那位可是咱们皇上最宠爱的主子娘娘,正是弦英殿的瑶贞贵妃!如今她身怀龙裔,荣宠更盛,只怕日后诞下个皇太子,咱们就得改口叫她皇后了也未可知呢!”
“瞎了眼的狗奴才!她要是当了皇后,那我又是什么?”
那内侍话音刚落,立时听得背后有人高声斥责。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又有一众嬷嬷侍婢拱卫着一架华美凤撵疾步走来。
“奴才们叩见皇后娘娘!”
妍磬紫烟听得众内侍齐声高呼皇后尊号,旋即又个个火急火燎诚惶诚恐跪地磕头,其二人相视一阵,亦随之跪拜行礼。
好一阵,只见那隆瑞皇后仪仗徐徐停驻,少顷,便听得这中宫娘娘含酸骂道:
“早知道你们这些奴才惯会拜高踩低,哪个得宠,哪个不得宠,你们最爱日日夜夜念经似的叨叨个没完!也罢也罢!只道这也是实话!谁教我这中宫皇后:模样也没有她好,心思也没有她巧,样样都比不上她,自然讨不了皇上欢心!不过……不过在这宫里,我好歹有些本事,那就是眼明心亮,那就是赏罚分明!你们哪个奴才杂种,敢在我背后做什么说什么,都瞒不住我,我也饶不过他!”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听得皇后如斯一番厉声斥骂,方才夸赞瑶贞贵妃那内侍不免吓得浑身发抖,满地叩头求饶。
这隆瑞如斯听之,如斯见之,却也不正眼看那奴才,她只斜眼一瞥,其身旁一人唤秦嬷嬷的蓝衫老妇便立时会意,上前训话:
“娘娘仁厚,自然不要你的狗命!你也不过贱命一条,不必罪该万死地叫唤,吵嚷得后宫不得安宁!”
这秦嬷嬷一面说着,一面弯腰攥紧那内侍双手,而后缓缓从发间取下一束金簪,不由分说,便往那内侍左右手心接连狠狠扎去,疼得那奴才嚎啕不止!
“这回是手心,下回再狗嘴混说,直接叫人挖了你的心肝,要了你的狗命!”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