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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散去,联盟军丢下一片尸体,仓惶逃出了共和军的火力范围。戴宇峰看对手悉数钻回战壕,却难减心中的焦虑。他没有如以往作战那般细细查看防线,而是径自回到村庄中的指挥所里,他吩咐参谋长道:“一切收拾妥当后,即刻命特遣队趁敌军发起下一轮攻势前展开佯攻,主力趁西线敌军合围尚未收拢,集中兵力打开缺口突围!”
“将军高明!”参谋长听罢,不住称赞着戴宇峰,“援军现已开到运河中段,敌军以为我军必走南线,因此舍近求远,不惜伤亡也要封堵我军退路,却也因此暴露了西线的虚弱。”
戴宇峰说道:“祖皓并非粗枝大叶之人,他敢于放西线不守,想必有围三阙一之意。西线一马平川,敌军薄弱,看似绝佳的突围之处,但据可靠情报,祖皓在合围之前,就已命其主力骑兵先期抵达,将军试想,如若单纯突击工事,骑兵百无一用。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要借助骑兵之迅捷灵动,趁我军主力在西部平原奔逃之际从旁掩杀,如此既不必付出巨大伤亡,又可早早击垮我军士气,以少胜多。”
“这部署看似存在纰漏,实则暗藏杀机,末将失察,请将军责罚!”参谋长惶恐道,“只是,将军既知敌军设下陷阱,又为何仍要大军西行?”
戴宇峰干咳了几下,参谋长赶忙递过水来,将军喝了一口,说道:“我自知前路危险,但祖皓果敢神速,如不以身犯险,恐怕只有坐以待毙一途。”
“只是,我军尚有十万之众,又有坚垒深沟,副司令的援军指日可待,既然不能突围,只要在此坚持十天半月,不说反败为胜,就是保全主力,解围脱困也不是问题吧?”参谋长不解。
“艾峥岩恐怕也如你所想。”戴宇峰听了,却只是唉声叹气,““他以为,战场上的胜败不过实力数据之对比。其实账面之数,有时未必等于实际的战力。艾峥岩麾下虽有二十万大军,但其中一半是国军部队。这些人防守有余,进攻却力有不逮,加之派系众多,人人将兵马视作私产,都不愿过多付出,平时若有党军冲锋在前,他们扩大战果适得其所;但副司令偏偏又是私心颇重之人,他惯用国军先行,让国军消耗对手,之后党军再收拾残局,攫取战果。如此偏心的安排,也怪不得国军会保存实力!”
“自副司令主政军委会以来,兵员、装备、经费、给养就明显向他的嫡系倾斜。我们这些老党军尚且好些,国军那边,干脆就卖给私人自行筹办!还美其名曰效法西洋。”参谋长也愤愤不平道,“国军外包之后,国府军费的确大幅减少,但国军变成私军,争抢战利品有余,需要牺牲奉献时却瞻前顾后。”
“国军如此,党军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老党军的精神,居然丢得如此快速。”戴宇峰声音低沉地说道,“不说这些了!乱世之中,最为要紧的还是自强自救。当务之急,还是向西突围,求得一线生机,只有保住实力,才可能继续为革命奋斗下去。”
参谋长正要下去安排,只听指挥所外一阵喧闹,几名在房中职守的参谋闻声起立,纷纷跑到门外一看究竟。
“旭日特使!”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把他扶进去。”旭日特使是中央党部直接掌握的特权专使,专司传递高层命令和文书。戴宇峰仍然保持着淡然,但不需出门查看,就知道这专使定是冒着枪林弹雨穿越敌军重重封锁突入了阵中。
“戴…戴将军!”在几个参谋的搀扶下,那名专使踉跄着步子,艰难地向着戴宇峰走来,“军委会命令和副司令手令…”说罢便晕厥在地,不省人事。
“快,尽快翻译!”戴宇峰催促着参谋。为防泄密,金旭日信使所持信件全部进行了加密,密码往往为常见的各类书籍,只要根据编码找到相应的内容,便可知道其中的真实含义。
内容不多,不一会,两封信便被机要参谋译出。戴宇峰接过译文扫了一眼,却不由得大惊失色:“因突发中风,大统领暂且住院疗养不能视事,其间,党国一切军政要务统归艾峥岩同志署理。另一封是副司令的信,称据可靠情报,联盟军已在西部平原设下埋伏,为免党军主力损失,特命我部就地坚守,援军不日即到;如确难坚持,可向南突围,与主力汇合。”
“副司令给出的路,都不好走啊。”戴宇峰放下信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如果他还只是副司令,我们自然可以借申诉拖延;现在他已是代理领袖,一言九鼎,恐怕不能再借故抗命了。”
“将军试想,祖皓即便真的设有埋伏,为歼灭我军,他必然要分出南线主力,这又会导致防御空虚,难以抵挡副司令的大军。如此一来,我军即可以动制动,只要与敌军纠缠六七日,主力定能突破防线,实现反向包围。”参谋长劝道,“如果现在坚守,副司令被敌军重兵阻于水网,进退维谷,空有大军却无法展开;而我军也被困于此,正好给了敌军集中兵力围歼的良机,如此必输之局,不见得比将军的谋划稳妥。”
“我又何尝不想坚持?”戴宇峰摇摇头,“只是,要想申诉,不但要突破重围,还必须命令全军留在原地。如果递出一纸信件而后引军遁走,则必会落下不听号令的口实。艾峥岩此人谁不清楚,大统领用他,就是为了扫除党内元老,独揽大权,因此他私心重,派性重。我军就算向西,必是一番死战,他只要在战后的恢复整补上做些手脚,这支老党军的最后精锐,也就荡然无存了。”
“只是,留在这里,也是难逃厄运吧?”参谋长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对艾峥岩而言,我部获胜,恰好证明彼之谋略更胜一筹;就算我部失败,他损耗的也不过是非嫡系,正好削弱他人,取而代之。”
“那我们应当如何是好?”面对这般左右为难的局面,参谋长彻底没有了办法。
“别无他法,收缩兵力,构筑坚实防御等待友军吧!”
手持令箭的快马星散而出,由于没有接到开拔和出击的命令,戴宇峰麾下的两个军团悉数留在原地待命;传令兵很容易便将长官的新命令下达,各部迅速反应,开始在驻地周围构建工事。令共和军感到奇怪的是,自上一番猛攻后,联盟军竟然对敌军营内显著的动静和变化毫无反应。对面防线上,只能隐约看到零星的侦察哨露出头来,不一会又如受惊的兔子般钻了回去。不到一天功夫,在对手的无所作为下,原本仅供临时阻击的工事便得到加强,变成了障碍齐全,坑道纵横、碉堡错落的防御体系。
僵局持续了将近一周,再也没有任何来自外面的消息,戴宇峰只能每日无所事事地在指挥所和前线观察哨间来回。除了南边每日接连不断的炮火,根本看不到包围的联盟军阵地上有任何动静。
“将军快看!”戴宇峰正要踱回指挥所,却听得参谋长一声高喊,他循声望去,只见远处联盟军阵地一阵躁动,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涨水的蚁穴中逃命的蚂蚁一般。惊恐的士兵们爬出阵地,向着周边的友军阵地逃去。
“军旗,援军来啦!”共和军的阵地上,官兵们一阵欢呼,戴宇峰赶忙抓起望远镜,放大的视线之内,红底金色旭日军旗招展,蓝灰色军装的共和军士兵端着刺刀左冲右突,一路掩杀着,防御者早已被猛烈的炮火轰得四散奔逃,南线的阵地终于在数日的激战中易手。
“副司令…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参谋长看着沉默不语的戴宇峰,“本以为他的嫡系也要踌躇一番才可能与敌军接触,不曾想,进展竟如此顺利!”
“敌军反复无常,恐怕不是部署混乱那么简单。”戴宇峰仍然紧紧皱着眉头,“潞南水网密布,不利于大兵团行动,联盟军布下的兵力应当是足够阻击我援军的;可是,才接战一日便前线崩溃,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啊。”
“或许,敌军就是这般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呢?”参谋长说道。
“不可能!”戴宇峰摇头,“果真如此,他们就不可能包抄得如此迅捷和顺利;从战斗规模来看,也是悄然减弱了南线的兵力才导致我军的突破。”
“但是,这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放长线,钓大鱼。”戴宇峰说道,“只有以强大兵力断我后路,制造围歼的态势,才可能诱使我军猬集一团。更何况,援军突破封锁,也仅仅是和我军汇合一处罢了,敌军仍然占据着战场的主动,而且不用怀疑,敌军防线之后,大批援军也在持续开来,因此延后作战对敌军似乎更为有利。”
参谋长一听,仿佛兴奋之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不由得紧张起来:“既然如此,我军应当借着援军打开的突破口,迅速回撤才是啊!”
“晚了!”戴宇峰叹道,“艾峥岩将主力开来,已经把南下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此时撤退,只会徒增混乱而已。为今之计,或许只能是说服副司令派兵加强突破口,不让敌军再次扎紧口袋,之后我军后队转作前队,依次撤回仁恩才是。”
“但是,我军新胜,副司令真的会被将军说动吗?”参谋长对此深表怀疑。
“想想办法吧,”戴宇峰叹了一口气,“照着上次接到的信件,艾峥岩将仁恩的守军也全部调来,我军一下子又多了几万人马,加上原先的十万兵力,总数也超过了25万人;再怎样,也还有十天半个月改弦更张。”
说罢,他也不再愿意去看着狂奔和欢呼的共和军官兵,只是转过身去,急匆匆地远离着一线的阵地。在这位将军的头顶上,正午的烈日散发出刺眼的光晕,照得人根本不敢抬头直视。仍旧带着凉意的寒风吹散了仅有的一点暖意,整个空气中剩下的,只有最令人不适和想要逃避的部分。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