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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仁恩城内依旧如往日般忙碌繁荣。微风吹散了丝一般纤柔断续的雨滴,织成一块模糊朦胧的幕布。
烟雨笼罩的江面上,一艘汽船横切过来往穿梭的渡船,小心而快速地变换着航道;仿佛海战中抢占炮位那样,汽船从一艘艘民船的前头穿插而过,使得这些船只纷纷减速避让。然而,当心中不快的船夫们伸出头来,想要对这个鲁莽无理的闯入者予以斥责时,却都不约而同地缩了回去。因为在汽船冒着浓烟的排气管边,张满风帆的桅杆上悬挂着一面红底金色旭日的旗帜。往来江上的人们都十分清楚,这取共和国国旗上半图案的旗帜,正是共和党党部专用。
汽船一路划过,水轮卷起的长长白浪仍在翻滚,只见这轨迹渐渐弯折,终于南岸的一个码头上停了下来。码头上的哨兵结果水手递来的缆绳,配合着将船固定好。早就等候在栈桥上的党军士兵取下肩上的枪支,向着紧闭的船门行持枪礼。
“长官到!”汽船之上,一名海军军官高喊着,舱门徐徐打开,在官兵们的注视下,一个穿着厚呢子长袍,头戴绒帽的中年人徐徐走出。
“长官!戴长官正在大营中调度部队,不便亲自来迎,特遣属下率本部精锐前来护送!”迎接的党军军官对着来着敬礼。
“有劳众将士了。”那人点了点头,“艾某此来,也不是喝茶吃饭,戴将军务实,你们也不要客套。带我上车,去大营中宣读中央决定!”
军官看艾峥岩态度急切,更知道中央决定事关重大,立马转身带着已经升任共和军副总司令的后者离开栈桥,向马车走去。在十数名骑兵护送和开道下,马车一路疾驰,没多久便进入了内城的要塞之中。
“戴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艾峥岩虽是戴宇峰上级,但两人资历相近,因此即使进门寒暄,这位副司令也不敢如同对待其余下级那般倨傲,“以往,别的开拔准备我都要亲自督查批复,唯独戴将军不需要我担心,一切事情,都可以妥妥帖帖了。”
“副总司令见谅,”戴宇峰丢下在地图上写画的铅笔,留着八字胡的方脸上满是严肃,“各军师主将都在所部坐镇,行装给养打点完毕立刻出发,恕本将不能将他们召来开会。”
艾峥岩没有显出明显的喜怒,只是说道: “也罢,你部出发越早,国军决战大计便也成算更大。”
戴宇峰说道: “大帅出征前,已赋予本将便宜行事之权;本将以为,敌军已在沿江设防,我军可集中力量,全歼这股敌军。之后,趁敌军误判意图,以为我军全力来救,将大部分兵力调往照国时。我军主力从森国北上,一路破袭,占领其后方。若如此,敌军不但后援断绝,照国境内动乱的局势也会大大起到牵制作用。则我军会以最小代价,获取主力决战之最后胜利。”
“那鞠大帅呢?就放任他和我军数万将士被皇党消灭?”
“大帅既敢孤军深入,当是有了牺牲之决心。”戴宇峰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些许悲凉,“我自会奋力突破封锁救援大帅,只要主力进展顺利,敌军震动,大帅所面临压力也会大减。”
“艾某专程前来,就是传达中央决定。”艾峥岩没有继续和戴宇峰讨论,“数万我军深陷重围,见死不救导致损失惨重,必引起举国震动。大统领特令,实行破茧计划,借助鞠安部吸引敌军猬集,我军以优势兵力对敌实施围歼,以期形成主力决战,奠定党国未来国运之基。”
“国府既已决策,我等军人本不该违背。”戴宇峰说道,“只是主力决战关乎国运,计划制定更是要慎之又慎。破茧计划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但听副司令所言,应是非常保守与稳妥。敌军围住大帅,集中主力攻击的确是常理之内;只是我军毕竟孤军深入,敌军若是围城打援,破茧计划势必难以执行。即便我军突破封锁,敌军也可后撤收缩,则回复对峙,徒费军力而已。”
“见死不救,难免举世喧嚣。”艾峥岩的语气显得十分坚定,“大统领决意不丢下一人,只要我军坚决执行,敌军也不敢不集中主力迎战。此外,王睿镇守维国,他也决不会坐视皇党侵入,因此大可不必担心敌军偷袭。”
国军派系众多,互相防备,不敢将后防托付;到了决战关头,都还要如此泾渭分明。明明鞠安与钟兰桥不和已是人尽皆知,他们还要以全部党军和一半国军救援,归根到底,无非担忧他人议论他们借机消灭异己。戴宇峰并非不了解其中内情,他本想坚持己见,但无奈国府只愿顾虑一党之私,又对联盟军过分低估;而艾峥岩亲临,也是没有留下任何改变的余地,因此,无论自己如何据理力争,也不可能改变国府的既定决策。
“国府既已决策,我等作为军人自要服从。”戴宇峰说道,“不过,职责所在,也不敢隐瞒心中担忧。还希望副司令回京之后,与军委会言明,希望国府慎重考虑。”
艾峥岩说道:“将军所言,艾某会派人返京转达。我则要奉命留在仁恩,坐镇指挥后续主力前进。”
“副司令领受国府命令,本将自然会命人尽速移交潞国境内军务。”戴宇峰明白,国府不但要艾峥岩亲临督战,还趁着鞠安被围,将西部战区的全权不动声色地移交给了前者。
“艾某也不是抢班夺权。”艾峥岩刚说完,便自觉有些多此一举,“不提也罢,军情紧急,还是各司其职,尽力而为才是。”
“那副司令便在此坐镇,本将自会率领本部先行,就不能在此奉陪了。”戴宇峰不愿多说,一边示意副官收拾文件行装,一边向艾峥岩辞行。
且说联盟完成包围后,照国方面军立即派出四万人接管了林县的防御。由于本就是空城被克,林县的防御设施几乎未受损失,有了更充足的兵力,守军得以利用祖皓原先挖掘战壕,将防线向外扩展。毕竟火炮已经普及,单纯依靠冷兵器时代的城墙根本无法抵御火药的巨大破坏;炮兵也难以在狭窄局促的城墙上展开,因此,为发扬火力优势,多数指挥官都只把要塞当作防御体系上必不可少的支撑,而更注重整体兵力的展开和相应的火力配备。
融化的河水逐渐高涨,急流裹挟着碎冰,顺着地势向东流淌。林县之外,十数条宽大的浮桥又一次横跨江面。马车缓缓沿着厚木板搭起的桥面渡过江去,长长的车队从远处的树林中向着城门鱼贯而入。冷风吹过,覆盖车身的毡布如图女人的裙摆,在吹起的一瞬间露出了掩盖的真容--一个又一个贴着“军务会议联合后勤本部”封条的木箱。工事挖得虽远,潜伏在周边的共和军斥候仍然能够通过望远镜看清这道路上的一切。沉重的马车,深陷的车辙,还有从早到晚绵延不绝的队列,都预示着一场灭国大战的前奏。
“敌军城内兵力不过四万,但若依照斥候计算的车马流量,皇党应该是依着二十万以上兵力在囤积物资。”行军途中接到报告的戴宇峰对此并不感觉意外,“原先就曾接到情报,称敌军早已制定了双拳出击的进攻计划;如果我军依照本将计划,先诱敌深入,再遣轻兵袭扰林县,则西路敌军势必不战自溃;同时,我军集中主力歼敌于维国,断其一拳,定能以劣势兵力打破皇党全面出击的美梦。”
“将军既相信情报,也应当知道王睿和皇党私下勾结,准备趁我军与敌军主力交战,从背后向我举刀。”回话的是一名身着潞国军服,鹰钩鼻圆脸的中年男子,这正是诸葛胜之后担任潞国上将军的鲍荣诗,“末将以为,皇党正是有此后援,才敢于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两路用兵。”
戴宇峰说道: “将军所虑不无道理,王睿割据一方,必然会依着形势调转枪口。不过,只要我军监视得当,应当不致临阵倒戈。更何况,本将向来用人不疑,全军不分彼此,全部混编,如此一来,则职责对等,无所谓前后,自不必担心。”
“将军不在乎派系成见,愿意与我军精诚合作,末将感激备至。”鲍荣诗说道,“我军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戴宇峰点点头:“好,大敌当前,本就该同仇敌忾,不分彼此。我即刻命参谋长与贵军参谋长接洽,协调安排攻击编组和序列。请将军放心,我们定会公正合理安排,不对将军亏欠分毫!”
鲍荣诗大喜:“末将先替本部四个军六万将士谢过将军了。在此我也表态,绝不保存实力,瞻前顾后,全力以赴达成战役计划!”
春风吹起了一片明亮的新绿,潞北河湾地区逐渐丰沛的流水预示着新年的丰收。联军沿着道路急速向前,不几日便在祖皓部的防线前扎下营来,气温转暖,春色渐显,蛰伏已久的力量与野心,即将在这片温润的土地上毫无阻碍地游动与飞舞。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