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荒年郭瑞年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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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会议后,不知道别的村干部们所提的救济粮问题有没有落实,反正汪衍虎是越发得到了白书记的赏识。恰好此后不久,乡派出所需要招几名辅警,白书记觉得汪衍虎是个很有能耐的可塑之才,便向派出所推荐了他。有白书记的推荐,汪衍虎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辅警。这下可好,汪衍虎又是辅警、又是乡党委委员,还是村支部副支书和村民组长。除了这些官衔,他还要经管自家的饭店、小卖部,整日家忙得不亦乐乎。幸好乡派出所事情不多,且辅警的职责就是负责社会治安的,并不要求坐班,所以衍虎也就不需要每天都去派出所点卯,只要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就行了。尽管衍虎并不是天天都去派出所,但是那身警服他却是天天都穿在身上的。还别说,人是衣裳马是鞍,汪衍虎穿上警服后确实精神多了,也神气得多了。
不过辅警这个职务却给衍虎带来了莫大的好处:他可以骑着派出所的三轮摩托去唐家河街道给自家的饭店买菜了。骑三轮摩托买菜到底方便,从唐家河骑到距离石头河不远处的烂尾公路尽头,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比步行快多了,还不累人。不尽如人意处便是公路没能通到石门沟,停下摩托车后,还得拿着疙疙瘩瘩一大堆菜走上一里多路才能到他的饭店。摩托车停下后没人看也是不行的,万一谁把轮胎给扎了或者把油给放了可咋办呢?所以自从当了辅警后,他每次买菜都要把兄弟汪衍豹带上,在路尽头下了摩托后,便让衍豹把菜拿回饭店,他则二翻身将摩托骑去所里归还。
尽管汪衍虎借用三轮摩托车的回数多一些,但是,由于派出所本来人就不多,都相处得还差不多,更何况大家也都经常用所里的三轮摩托去办私事,所以也就没人弹嫌他。
尽管汪衍虎好事连连,可是石门沟的大多数人家还是在这旱灾中熬煎着,甚至绝望着。
因为估摸着夏粮可能没啥指望了,郭家从阴历二月中旬开始,平日便断了荤腥,一个月只敢吃一顿肉,以免早早就把那些腊肉吃完了。吃饭也不敢每日三餐了,而是改成每天吃两顿饭,约莫上午十一点前后吃一顿饭,下午五点左右再吃一顿饭。且不敢完全吃粮食了,而是粮食和野菜之类搭配着吃,以便家中的存粮能够多坚持一些时日。可是庄稼地里由于太干,已经长不出野菜了。瑞年两口子便在石门沟的各处山林、草坡等等还有绿处的地方挖野菜,甚至尝一尝嫩树叶子,只要不太苦,便将整棵树的嫩叶子全掐下来,权当野菜。凤兰尽管挺着大肚子,不过手脚倒也还不笨,只是因为担心腹中的胎儿会有闪失,所以她便不敢爬树,因此这掐树叶子的差事便只能由瑞年独自完成。石门沟像他们这样挖野菜、掐树叶的人还有许多,梅子家、银花家自不必说,甚至一些余量很多的人家也加入了挖野菜、掐树叶的行列。
因眼见着石门沟可食用的野菜、树叶越来越少,瑞年心里未免着急:大人饿一下事小,要是凤兰肚子里的胎儿受了吃亏,可该咋办呢?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凤兰却神神秘秘的跟他说:“走,咱明儿个到下河口走,给弄些好东西回来。”
“去借粮食啊?下河口也遭灾呢,能比咱这儿强多少?怕借不下粮食吧?”
“不是借粮食,是有别的好东西,去了你就知道了。”
坐在凤兰腿上的盼娣颠起头来,奶声奶气地问:“有好东西,引盼娣不?”
凤兰笑道:“只要盼娣不嫌远,就把你引上。盼娣,到时候你可要走路,舅娘可背不动你!”
瑞年捏住盼娣的脸蛋子,轻轻拽了拽,笑骂道:“狗日的盼娣!你说你妈狠心不?是不是不要你了?”
一听这话,盼娣立马把嘴一瘪,眼泪就开始在眶里打转了。凤兰急忙说:“盼娣别哭!你大舅是瞎怂,哄盼娣呢!谁说你妈不要你了?她都给我说了,过两天就来接你呢!”又斜了瑞年一眼,眉开眼笑道:“郭瑞年,你才是个二杆子,咋能说三姐夫是狗呢?”
瑞年有些莫名其妙,瞪她一眼道:“你咋净给人塌茬呢?我哪说这话了?”
凤兰笑道:“那你刚是咋骂盼娣的呢?”
瑞年一下子明白了,笑骂道:“你个瞎怂哎!变着法子都要把人骂一下!”
第二日,瑞年两口子果真去了下河口。因怕盼娣粘人要跟了去,他们便起了个黑早,天刚麻麻亮便一人背一个背篓出门了。第二日天擦黑时候,他们方回来。瑞年却背了满满一背篓绿树叶子,背篓上面还架了一个鼓囊囊的蛇皮口袋,里面装的也是绿树叶子。凤兰毕竟怀有身孕,不敢背太重的行李,她的背篓便没装满,但也装了大半背篓树叶子。
郭达山两口子帮着儿子儿媳将树叶子全部在席子上晾开后,凤兰方才兴高采烈的说:这树叶子叫做“神仙叶子”,做凉粉很好吃的,只是稍微有点苦。据她讲,下河口人吃神仙叶子凉粉已有好几十年了,不光遭年馑时候吃,平时也吃。
这日晚上,一家人便一齐动手,洗了好些神仙叶子,连夜熬起凉粉来。
……神仙叶子做凉粉的涨头很大,瑞年两口子这一次打回来的神仙叶子竟然叫一家人连续吃了十多天方吃完。这期间,神仙叶子凉粉基本上成了一家人的主食,粮食只是偶尔才吃一回。因为石门沟的人以前从未听说过更未吃过神仙叶子凉粉,因此,瑞年家第一回做的凉粉,除了自家吃外,还给梅子家、银花家、何百川家分别送去了一个盆坨子。
瑞年第二次去下河口打神仙叶子时,因心疼凤兰,便没让她去。神仙叶子的事此时已在石门沟传开了,因此这一次便有十多个人跟着瑞年一道去了下河口,其中便有银花以及梅子她男人吴贵等。
此后便有很长一段日子,石门沟的好些人家都吃起神仙叶子凉粉来了。
阴历四月中旬,终于下起了雨来。尽管对于夏粮来说,这雨已经无济于事,但是只要此后一直风调雨顺,秋粮弄不好还会丰收呢,因此上,愁云便渐渐从石门沟上空消散了。
这场雨不大不小,连续下了好几天。雨停后不久,漫山遍野便又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草和野菜,于是瑞年两口子便又开始挖野菜搭配主粮吃,而不再去下河口打神仙叶子了。
因为现在到处都是野菜,加之石门沟大多数人家原先挖野菜、打神仙叶子并不是粮食真的不够吃,而是因为长期干旱,心里产生了对年馑的恐惧。现在既然已经下开雨了,他们也就不再恐惧,便也没有必要再去挖野菜了。因此,瑞年两口子现在并不必跑太远的路就能挖到很多又肥又嫩的野菜。因为不用跑远路,他们便总是将盼娣带在身边。
这一日,他们挖够了野菜后,竟然很意外的在草窝里抓到了一只野鸡。瑞年两口子都大喜过望起来。就连盼娣都高兴得只个笑。凤兰原本打算将野鸡拿回家中杀了后,晚上再炖了吃,可是盼娣却非要马上就吃鸡肉不可。瑞年笑道:“盼娣也知道‘人多好做活,人少好吃馍’哎!行,大舅马上给你烤鸡,到时候把鸡骨头给你外爷外婆拿回去。”
凤兰白了瑞年一眼道:“你可真孝顺!”又将盼娣的手一拉说:“盼娣,跟舅娘拾柴走。叫你大舅给咱杀鸡。”看着妻子与外甥女蹒跚的背影,瑞年咧嘴笑了一下,便拿镰刀把野鸡脖子割了,然后把乱动弹的鸡身子压住,开始拔毛。
终于,野鸡烤熟了,肉香被风吹拂着,弥漫得到处都是。盼娣早已涎水直流了,也顾不得烫,伸手就要去撴鸡腿。瑞年却害怕把她烫着了,就急忙把她的小手挡开。盼娣以为是大舅不让她吃鸡,“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凤兰先瞪了瑞年一眼,然后就笑着哄说盼娣:“你大舅是哄盼娣耍呢,半个鸡都给盼娣吃,好不好?”盼娣却说整个鸡她都要全吃了,不准别人吃。凤兰连忙说:“行,都给盼娣吃。”却又瞅着瑞年一笑。瑞年也笑了笑,却拽下一个鸡腿,在嘴上吹了吹,递给盼娣。却不想鸡腿还是有些烫,盼娣只咬了一口就呲牙咧嘴起来。凤兰便又给她吹了半天。……
盼娣吃完第一个鸡腿,再吃第二个时,就不那么狼吞虎咽了,足足吃了两锅烟功夫,才将这个鸡腿吃完,却啃得没有第一个干净,骨头上还沾有些许肉花儿。凤兰便接过鸡腿骨头又啃了一遍,最后只吐出了一点儿骨头渣子。盼娣却瞅着她嘿嘿笑了,说:“舅娘吃了一嘴的油!”又说:“盼娣吃饱了,舅娘吃。”
凤兰说声:“盼娣真孝顺!”便从瑞年手里扯了一个鸡翅膀,自己吃了一口,又伸到瑞年面前:“咋?还叫我给你喂呀?”瑞年尚未言语,盼娣却已叫了起来:“不准大舅吃鸡翅膀,叫他吃鸡沟子!”凤兰一笑说:“鸡沟子里有鸡屎,吃了臭人。干脆叫你大舅吃鸡脖子吧。”盼娣点头应允了。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