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三妞娘家借钱,石门沟旱灾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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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灶门口的郭三妞叹了口气说:“哪舍得吃肉呢?现在日子过烂包了,只要天天有顿饱饭吃就不错了,咋还敢妄想吃肉呢?”顿了顿又说:“日*他*妈的孔宪峰,心咋黑成那样子了呢?把粮食都给拉走了,一颗粮都不给我留!诚心是把人往死里整呢!要不是娃她婆借给了我们两石麦子,我看我一家子怕都饿死球了。”说着说着,就眼泪巴叉的了。
她说的孔宪峰是他们村的一名村干部,主管计划生育,去年秋天三查的时候,带人去她家准备拉她去乡卫生院结扎,因事先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她便跟男人早早就一道跑到一岸子躲起来了,却将两个女儿留在家中由她婆婆照看。孔宪峰以办事果断,不留情面著称,深得乡上赏识,他见郭三妞两口子跑了,便指挥一帮人把她家房门撬开,把家中能找到的粮食全部装车拉到了乡上,并按乡上的政策交给了粮站。那伙人中有一个栽拐,还在三妞的炕上拉了一泡屎。……
三妞两口子在外面躲了一些日子后,估摸着风声过去了,便又回到了村里。谁知他们前脚刚进门,孔宪峰的手下后脚就跟了来。三妞到底还是被拉去结了扎。因为做了绝育手术,按理说,他们被拉走的粮食应该给退回来的,可是直到年跟前也还没有退给他们。
“日*他*妈的!现在哪还有咱平头百姓活的路呢?”郭三妞咬牙切齿道,“大大小小的官都跟土匪一样。旧社会土匪打家劫舍还要给留点口粮呢,也不会把人朝死里逼!……”
张长玲道:“天下的老鸹一般黑!就像汪衍虎,死瞎活瞎的,还是个二杆子货,还不是照样叫当干部?你不服气能咋?上头就喜欢这斜斜子人。以前人都说,像汪衍虎那个材料,怕要打一辈子光棍呢,谁能想到那狗日的还说了个排场媳妇……”
三妞此次回娘家,除了给父母拜年外,还有个重要目的,就是想借点钱回去。今年她急需用钱,可是她家粮食没有了,也没有其它可以换钱的东西,因此尽管明知道娘家遭灾严重,却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向母亲借钱。因为去年瑞年结婚时候,她见过娘家猪圈中的那口半桩子猪的,那口猪要是年跟前卖了的话,怕也能卖上一百多块的。可是昨天回来后,她才知道,那口猪没有卖,而是杀了。并且那口猪不大,总共只杀了一百二十多斤肉,还给了没有杀猪的银花家五吊子肉,并且凤兰初二去何百川家拜年又给提去了一吊子肉,因此剩下的肉也不多了,预计最多吃到五六月间就会饭里再也见不到荤腥了。知道了这些情况后,三妞又不好意思向母亲提说借钱的话了。
可是一点钱也不借的话,三妞又有些不甘心,便一有空就向母亲诉苦,希望母亲能够主动提起借给她钱。但是捡儿走后,又过了两日,母亲却并没有流露出要借给她钱的意思,三妞未免失望,便在这日傍晚做饭时,又向母亲哭诉,说是她姐妹三个中,就数她命最苦:金花、银花都有儿子,还不止一个,她却只有两个女子。她现在日子已经过得不如人了,等以后老了可咋办呢?……
张长玲少不得陪着女儿叹息流泪半天,又偷眼朝二门道瞅了瞅,并未见儿媳的影子,这才朝坐在灶门口烧火的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到灶台背后来。三妞有些喜出望外了,急忙擦了擦眼泪,起身来到了灶台后母亲跟前。
张长玲压低声音说:“我也知道你日子把作,可我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猫老了不逼鼠。凤兰虽说没明说要当家,可是账算清得很,也细发得很,慢慢的已经当了一半家了。特别是屋里的粮食有一半是她从下河口拉上来的,所以,在这屋里我都没得她硬气……”
三妞听得有点心灰意冷了。
长玲继续说:“屋里也没啥钱,但是再没钱,也不能看着你受把作……”
三妞不由得一阵欣喜,叫了一声“妈”,就又眼泪巴叉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屋里现在总共只有五十来块钱,”长玲道,“我跟凤兰商量一下,借给你二十块,止个心慌。”又凑到三妞耳畔悄声说:“我再给你十五块钱,这可是我这多年从牙缝里省下的私房钱,你不用还的,也不敢给人说,特别是不敢叫凤兰知道。”
三妞激动得不行,连连点头答应。
次日三妞拿到钱后,便领着大女儿等娣走了,却将二女儿盼娣留在了娘家,说是等过了十五,再来接她。……
一转眼,正月完了。三妞像是忘了还有盼娣这个女儿似的,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来接她。不过凤兰却渐渐喜欢上了盼娣,盼娣也很粘她,她便无论到哪儿都要领上这个外甥女。凤兰虽然喜欢盼娣,可是反常的天气却令她心焦,有时候心焦便流露在脸上,盼娣便看得有些怯,只远远地抬眼瞅着她的脸,却不敢近前去。这反常的天气并不是叫她一个人心焦,也不是只让郭家一家人心焦。由于已经连续三个多月没下过一片雪、一滴雨,且本该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却竟然炎热得厉害,看这光景竟是大旱的迹象了,弄不好今年夏粮会严重减产的。石门沟的大多数人家尽管都家中有余粮,但也架不住接连遭灾呀,因此,焦虑的情绪便在石门沟上空以及每一道沟沟坎坎蔓延开来。
阴历二月又过去了十多天了,却还是不见下雨。太阳像是发了疯似的,三伏天般炙烤着大地,地里的麦苗有好些已经晒蔫了,本该灿烂的迎春花,也是有一朵没一朵的,且多半是尚未绽开就已经枯萎了。石门沟的好些村民们,甚至十里八乡的大量农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前往黑龙潭向黑龙王许愿求雨。便有相当长一段日子,四面八方通往黑龙潭的道路竟是行人如织,热闹异常。黑龙潭周边更是人山人海,燃放过的鞭炮皮差不多有一尺厚。可是黑龙王并没有显灵……
起初,那些承包地在石头河跟前的村民们并不是很着急,毕竟他们近水楼台,可以不太费力的引石头河的水浇地。可是随着干旱的持续,他们也开始慌了。因为石头河的水已经越来越小了,到阴历三月中旬时,原先可以在里面打江水的河流,涉水过河竟然只需把裤子挽到膝盖以下就可以了。于是乡亲们眼看着庄稼日渐干枯,却毫无办法,便一个个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到地里,都霜打了似的无精打采。
可是汪衍虎的饭店竟然比以往更加红火了。因为天越是旱得厉害,十里八乡前往黑龙潭敬神、还原的人就越多,而他的饭店所在的石门沟小学,正是岩屋、南垭、孔家湾等处前往黑龙潭的必经之处。他们长途跋涉,难免会饥*渴,有这样一个可以吃饭、喝酒,且能免费喝水歇脚的去处,肯定都愿意去饭店里坐一坐、歇一歇,吹一吹牛,不知不觉中,就把汪衍虎的生意给照顾了。
衍虎因为生意忙,自然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如何抗旱的事了,只是定期去参加一下乡上组织的抗旱会议,汇报一下石门沟的旱情。
某一次抗旱会议上,不知是某一个村子的村干部提出他们村民组有一少半人家粮食不够吃,如果夏粮绝收,他们怕是熬不过去的,所以希望乡上能给申请一些救济粮。他一开头,便又有好几个村干部也提起申请救济粮的事。乡党委书记白程便让副乡长汪衍哲统计一下,看究竟有多少户人家缺粮需要救济。
衍哲干工作向来认真,便拿着笔记本,在会场上逐个儿问那些村干部,一边问一边记录。问到汪衍虎时,衍虎却斩钉截铁的说:石门沟家家都有余粮,就是今年全年都没收成也不要紧,保证没一个人能饿下。衍哲又婉转的提醒他:你再好好想一下,石门沟孤老也不少,还有好几个残疾人,是不是屋里都有余粮呢?汪衍虎笑道:“我是弄啥的人?石门沟啥情况,我还能不知道?”
汪衍哲将统计的情况向白程书记汇报后,白书记便开始讲话。他先是表示,对需要救济的群众,会认真研究、甄别,并向县上汇报;紧接着就话锋一转说:“同志们,村干部是起啥作用的?就是要为乡政府分忧解难,啥矛盾都给乡政府一交,还要你这些村干部做球啊?都好好看一下石门沟的汪衍虎同志吧!石门沟肯定也有困难,但是衍虎同志就不上交矛盾。这就是有魄力的好干部!大家都要向他学习!把矛盾消化在村民组里、消化在村里,坚决不能把皮球踢给乡政府!大家回去后都认真调查一下,我就不信,有这么多群众需要救济!前几年风调雨顺的,连年大丰收,说个难听的话,除了天上掉馅饼都懒得张嘴的懒锤子外,谁家没个几千斤余粮?还救济呢!毛病还给惯下了!”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