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事郭刘氏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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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衍华说:“又不累,就没有出汗。”却任由她在额上擦了又在脸上擦。女同学们已将凳子摆了坐下。婉玲仰脸笑道:“红缨,你两个要肉麻,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儿肉麻去,甭在这儿眼气我们。”红缨说:“等着瞧,你以后比我们还肉麻!”将手绢叠好,放进了衣袋里,然后又指挥衍华说:“去把那啥糖板啊、扑克啊啥的都端出来。真是的,拨一下,动一下。”汪衍华便赶紧跑进屋里去,少顷两只手各端一只盘子出来了,一个盘子装的是糖板,另一只盘子装的是刚出锅的烙面片。他将盘子放在桌上,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放在桌上。张红缨笑道:“总算有点进步,我原想着你要拿嘴把牌叼出来呢。”汪衍华说:“还真准备拿嘴叼呢,怕你打我,才没敢。”女同学们都笑:“咋还没咋呢!就得气管炎了!”
于是婉玲等五位女同学边打“争上游”边吃东西,红缨、衍华则坐在一旁看。玩了两把后,趁一个同学洗牌的当儿,婉玲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红纸包儿,放在桌上说:“红缨,知道了你俩这喜事,同学们都想来呢,可是农业社的事情也不敢耽搁,我们五个就当个代表。本来想给你们买个礼物呢,又不知道买啥好。就凑了个份子,你们喜欢啥了自己买。也不多,二十个同学,每人凑了五块。”张红缨说:“你们这是弄啥?来耍就来耍嘛!还拿这弄啥?又不是结婚,还送礼呀?”
婉玲笑道:“你们结婚时候,要是我们就搭这点份子,你就往我脸上唾!”又有一个女孩也说:“红缨,你就不要客气了!咱都多少年的同学了。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你俩这好事,你总不能把同学们的一片心意都拒绝了吧?”红缨便微笑着说:“那就谢谢大家了。”将那红包收了,装进上衣口袋里。同学们又玩起牌来了。婉玲一面发牌,一面说:“红缨,你们忙去吧!就别管我们了,都是自己人,我们自己招呼自己就行了。”红缨、衍华便又陪了她们一会儿,然后就分头忙去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事好忙的,无非就是给这个桌子添些糖板、饼干,给那个桌子又添些烙面片或者水果糖之类……。
李凤珍突然从里间出来,正看见红缨和衍华都在给堂屋里的客人们添糖果,每一张桌子上的碟碟碗碗里都堆得像山一样。她很有些心疼,便将红缨拉到一边,小声说:“你两个还真实诚!这都不是钱买的呀?”红缨也小声说:“你看这够不够?”掏出那个红包,塞进母亲手里,又说:“这可是一百块,不够你买多少?”李凤珍紧紧地攥着那红包,不由得喜笑颜开了,然后又将红包揣进满襟衣裳的怀里,拧身就欲往开在西山墙北侧的那扇门里走。红缨又喊:“把纸纸儿放好,我抽空把名字记下来,到时候给人家还礼。”李凤珍应了一声,又在衣服外面按了按,确信红包还在,便往那扇门里去了。
那门里是个穿堂,穿堂以南共两间房子,紧靠堂屋的是张兴文两口子的卧室,卧室西边便是灶房,衍华他妈以及其他好几个女人都在灶房里忙活。穿堂里靠北墙摆着三口装粮食的柜子。紧靠西墙是一架石磨子。靠东墙依次摆开三只大瓷瓮,一瓮酸菜,一瓮腌菜,还有一个翁装水。水瓮里游动着十来尾小鱼儿,那是张纠徍去年夏天在石头河里摸的,当初只有半寸来长,现在都已长到快一拃长了。穿堂里也围了好几小桌子人,输牌赢牌的笑闹声、吃包谷花的沙沙声、咬糖板的咯吧声,热闹地响作一团。李凤珍在门根前站了一会儿,想去将红包放进粮柜里,转念一想,却又去灶房拿了一口木升,然后折转到石磨子跟前,从石磨子边上好几个面东而坐的来客身后挤过去,走向中间那只粮食柜,从腰间取出钥匙,开了一隔柜子的铜锁,揭开柜盖,左右看看后,从身上摸出那个红纸包,使劲伸进快满及柜沿的麦子中。埋好红包后,又搲了一升麦子,再将柜中麦子的坑抹平,将柜盖盖好,锁了铜锁。一回头,却见一个五六岁戴着狗尾巴帽子的孩子站在她身边,圆睁着眼睛在看。李凤珍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小声说:“满娃子,走,表妈给你拿好吃的。”一手端着升,一手拉着满娃子,一边吆喝:“叫我过一下,小心麦子洒了。”一边从石磨子边上往外挤。
她将满娃子拉进灶房,拾了一草碗烙面片给他,然后任由他端着草碗满地里乱跑,她却又将那升麦子端去了堂屋,大声说着:“还得淘点麦子!”,四处看看,却没地方放木升,只得又去了大门口,欲将木升放到门墩上,恰被给婉玲桌上添了饼干转身回来的红缨看见。红缨便问:“妈,你好好的端一升麦子弄啥。”李凤珍急忙说:“红缨,你过来给妈帮个忙。”红缨便走过来问她什么事?李凤珍就给女儿悄声说了她去放红包,怕人发觉,就假装舀麦子的事,又央及红缨把木升端回去放到柜盖上。红缨说一句“成精作怪”,只得将木升端回去放了。
十点多一些,开始摆流水席吃饭了。因为酒是要在后晌去衍华家里才喝的,所以这顿饭就比较简单,菜只有一个腌菜炒腊肉,一个凉调豌豆角。主食是臊子面,面是几个婆娘现擀的,臊子是腊肉豆腐臊子。红缨的那几个同学因为路远,自然是先吃先走。她们走时,红缨、衍华少不得送了又送,直送了大半里路,方依依不舍的分别。然后,又目送她们的背影去得远了,他们二人方回。两人正走着,忽见从扯草坪方向颤巍巍过来了一个白头发老婆婆。红缨说:“银花她婆来了。”二人便走过去接她。
郭刘氏穿着青布衫子,背明显有些驼,不过也还算硬朗,走路不是很吃力。她左胳膊挽着个蓝布包袱,右手柱了个干柴棍子,见着眼前来了个红艳艳的新媳妇,便住了脚步,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日,笑问:“这个娃,你就是红缨吧?”张红缨急忙上前搀住她说:“表婆,我是张红缨。”郭刘氏说:“我娃都长这么高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吃过我瑞年的牛牛呢!”红缨把脸一红说:“表婆记性可真好!”郭刘氏又瞅了衍华半日,说:“这小伙就是我娃的女婿啊?”红缨说:“啊。”郭刘氏说:“这小伙是哪的人,我咋一时想不起来呢?”红缨说:“他就是我耀理叔的二娃子,汪衍华。”“是华娃子啊?”郭刘氏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刚出世时不叫唤,我提住你一个腿,照着你沟蛋子拍了一下,你才哭的。你也不叫一声表婆,我还当是一岸子的人呢!”衍华也把脸红了,笑道:“表婆,你只管跟红缨说话,我都插不上嘴呢!”
郭刘氏说:“你两个狗日的娃,结婚也不给表婆说,害怕把你的酒给喝折了?要不是我昨晚上多问了银花几句尴话,一点信儿都不知道!”红缨急忙说:“表婆,我俩还没结婚,今儿只是看家儿。”郭刘氏说:“看家儿也得喝酒!咱队上谁看家儿不坐席?”红缨笑道:“表婆莫怪,是我们不走理,我给表婆赔不是了!”郭刘氏说:“光赔不是有个屁用,没看我个老婆子,提这么大个行李,也不晓得接一下子!”衍华急忙接过她的包袱说:“表婆说得对,红缨太没眼色了。”
红缨、衍华一左一右扶着郭刘氏,三个人一边往前走,郭刘氏一边说:“表婆没钱,就这一个礼珰,你两家打捶,谁赢了谁拿去。”张红缨笑道:“看表婆说的!你只管来喝酒就是,还拿啥礼珰?”……一路说着话到了张兴文家场院里。
恰好又一轮席开始入座了,红缨便让郭刘氏入席。郭刘氏说:“表婆不饿,先歇一会。”向汪衍华要了包袱,放在房檐坎上解开了,里面却是一捆挂面和一只鼓囊囊的布口袋,都贴了红纸。她把红缨、衍华喊到跟前说:“表婆这个礼珰还是有讲究的。红缨,这口袋花生是给你的,你以后给咱多多引一些重孙孙,不管表婆还能不能看到,心里都是高兴的。”红缨将那个布口袋提在手中,红着脸笑道:“表婆说的话我记住了。表婆一定长命百岁,真到引娃的时候,少不得还要表婆帮忙呢!”郭刘氏又说:“华娃子,这一盘挂面是你的,一共九把。你以后要跟红缨长长久久的。要是你欺负红缨,我打断你的腿!”说着就笑。汪衍华便也说:“表婆你放心。”看那挂面,只是拿报纸包着,也没个绳子什么的,没处挖抓,他便连包袱提了。
红缨说:“表婆,走,咱先到屋里坐。”郭刘氏说:“你俩都甭管我,我自己招呼自己。你们赶紧把礼珰搁了要紧。可不敢胡球记,我要看礼簿子呢!表婆看了也白看,字能认得我,我认不得人家。”说着去门墩上面朝场院坐了。红缨说一句“表婆说话真有意思”,将花生提进屋里搁了。汪衍华也将挂面提回家去搁了。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