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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咋？只兴你找女婿，就不兴我说媳妇？”张纠徍说着，早一道烟跑了。看着儿子的背影没入场院东边的竹林中，沿着那林间小路去得远了，李凤珍方对女儿说：“好好的，你叫李玲玲来吃饭弄啥？队上的人咱可一个都没叫，有愿意来的自己来，不想来的咱也不请。你叫这个不叫那个的，还不把人得罪了？”

　　张红缨说：“我虽说比玲玲大得多，但是话能说到一块，好歹好了一场。今儿说是相亲，实际也是看家，也算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吧？不叫玲玲来，总觉得不美气。不光玲玲来，我们女子突击队都来呢！该不心疼把你吃穷了吧？”“来来！都来！”李凤珍说，“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些环环！所以早早的就把帮忙的人请下了。”

　　“我就知道，妈最心疼我了！”

　　“心疼*你！”李凤珍笑看女儿一眼，突然又轻叹一声说，“妈这一辈子，娃太少了，到现在心都不甘！”红缨道：“娃少了可都孝顺嘛！到时候九娃子他还能不管你跟我大？要是他不管，我就管你！衍华肯定听我的。”

　　李凤珍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嫌你跟九娃子再没个多余的伴，等我跟你大百年了，孤单得很。都怪妈命太苦，要是你底下那五个娃都成了，也是一大群娃，腰杆子也就硬了。”说着又叹息一声。红缨便急忙安慰母亲。过了一会儿，李凤珍又说：“红缨呀，你以后要多引几个娃，可不敢学妈的样！”张红缨把脸一红说：“妈！看你说这啥话！我还是个姑娘家呢！”李凤珍说：“你这死女子，平时疯疯张张，天不怕地不怕的，给你说正经事呢，倒嫌怪了！妈再叮咛你一个话！你就是跟衍华再好，出嫁前也一定不要同房！一些女子没结婚就胡成，在娘家就把私娃子生下了，把自己害了不说，娘家也跟着丢脸。”张红缨满面通红，低着头小声说：“妈，我知道了。你女子就不是那妖精人！你就放二十四个心吧。”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一阵扑踏扑踏声从堂屋出来。然后就听得张兴文在大门口嚷了起来：“我还当来了个稀客呢！原来是红缨！你把这衣裳穿出来弄啥？还不赶紧去脱了！人笑话呢。”“谁愿意笑话就笑话去。”张红缨说，“无非就是说我急得想嫁人嘛！都二十来岁的人了，想嫁人也不稀奇吧？大，你说呢。”张兴文说：“没空跟你胡扯！一会儿汪家人来了，可不敢胡说。”扯开大步就就往茅厕去了。李凤珍也说：“红缨，你去屋里定定儿呆着。等一会人来了，喊你时，你再出来。”红缨应了一声，怏怏的走进门去，一回头却见母亲正往场院边走去，就喊：“妈，你弄啥？我给你帮忙去！”李凤珍回头说：“你少不听话！我再去摘些辣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怕辣子不够。”

　　“我给你帮忙吧？”

　　“闪远！乖乖呆你屋里！今儿你好歹都得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张红缨说：“知道了！”默默回了自己绣房，掩上门，在床边坐了。坐了半日，却又无趣，就将放在床底的那口棕箱子拉出来——那是她上中学时用的箱子，拿鸡毛掸子扫了扫箱盖上的灰尘，然后打开箱子，拿出一本小说《桐柏英雄》，坐在桌前看了起来。这本书她已经看了好几遍，故事情节差不多都能记得，却仍然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她又不知不觉站起身来，一边来回走动一边看。后来她又手捧书本坐在了床边。再后来她又索性脱了鞋子，靠墙坐在了床上，思绪早已与眼睛一道随着小说情节，进入了遥远的战争年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真的走进了那炮火连天的战场，别人都叫她“赵永生”，她一看，自己也真成了赵永生，便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不断地前进前进……突然，她身子一震，感觉是踩着地雷了，暗想“完了”，猛睁开眼来，却见自己在床上躺着，翻开的书朝下盖在胸前。汪衍华就在床边坐着，一只手握着她的一个肩头，另一只手却拿着一只麦草辫子缝成的圆扇子对着她的脸只个扇。

　　红缨嫣然一笑说：“你干啥呀？”“给你吆蚊子呢！”汪衍华笑望着她的脸说，“你今儿这一身就像新媳妇一样，我都想再亲你一下呢。”张红缨红着脸痴笑着问：“你亲了没？”

　　“我没敢。”

　　“你还不敢？”张红缨将小说拿到身边，翻身坐起，边拿手指梳头，边说：“我正做梦打仗呢，猛地惊醒了，不是你亲我了，还能是啥？”汪衍华红着脸笑道：“你想叫我亲我就亲。”丢掉扇子，欠起身就搂她。张红缨先是躲了一下，然后就满面含笑的让他楼了。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倒在床上了，面对面侧躺着，汪衍华一只手从脖子下环搂着她，另一只手搂在她腰间。张红缨也将一只手松松的搂住他的肩。两张嘴牢牢地粘在一起。……突然，汪衍华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又继续亲她，且将她越搂越紧。红缨脸越来越红，却突然把头一摆，骂道：“你该死！”猛一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又小声说：“别胡想，咱就这样睡一会儿。”将头侧枕在他的肩上。

　　忽听得门口“吭吭”两声，红缨急忙从他身上下来，一骨碌坐起身来，却见母亲已站在屋中。红缨羞得满面通红说：“他不听话，我教训他呢！”李凤珍说：“你同学来了，去招呼一下去。”说着拧身出门去了。张红缨便回头狠瞪衍华一眼，又在他大腿上狠拧了一下。汪衍华“哎哟”一声，也坐起身来。然后两人一起下床，又一起出门。

　　堂屋里围着大桌子聚了一堆人，又有两张小桌子（其中一张是借的，今儿过事，少不得向东邻西舍借了好多桌子凳子、碗筷盘碟之类），也围满了人，大多是汪家老院子的人，有十四五岁的小伙姑娘，也有上了年纪的老汉老婆，都在吃着包谷花和糖板，打着扑克。两人一边走，红缨小声问：“你大呢？”衍华也小声说：“跟你大和我四叔商量正事去了。”

　　“在我大屋里？”

　　“是啊，商量着咋卖你呢。”

　　“去！我不要彩礼！”

　　“这不是咱操心的事情。只要他们大人一个愿意给，一个愿意要就行。”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堂屋。场院里也是这儿一堆人，那儿一堆人，都围着小桌子坐着。四五个衍华觉得陌生的背影站在场院边，有的剪着齐脖根的短发，有的背后垂着辫子，高矮都不相上下，且都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倒也显得精神。张红缨欢叫着跑过去。那几个女孩子也都回转身来。少不得大家叽叽喳喳说说闹闹一番，诉一诉离别之情。然后，张红缨便回头给衍华招手说：“哎！你过来。”汪衍华便笑着走过去，说道：“都是红缨的同学啊？稀客。可能都记不得我了吧？”

　　“咋记不得？”其中一个女孩子笑道，“那时候我们跟红缨一个宿舍，老有个低年级男生来找她，午休也来，晚上也来，我们都讨厌死了，红缨却稀奇得不行，当个宝贝似的。”张红缨说：“婉玲，你的嘴咋还那么损！到时候看你女婿咋收拾你。”另几个女孩子都附和说：“就是，刚开始我们都还嫌怪，他一来，我们也不敢洗脚了，也不敢在床上躺了。心里头都骂呢，说这人咋是个死眼子呢？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谁叫红缨跟人家好呢？”

　　红缨笑看衍华一眼，说：“你看，是不是在我这几个好姐妹心里都没留下好印象吧？我说你呆板，你还不信！”衍华笑道：“我本来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可是红缨嫌我们男生宿舍臭，不愿意去。又不敢去操场上或者别的啥地方，害怕人说是谈恋爱。也实在是没办法，把你们祸害了两年，我给你们赔礼道歉。”那个叫婉玲的笑道：“红缨，你还说人家呆板，没看这出口成章的！真要是个瓜瓜娃，还能把咱的人稍子哄到手？”

　　大家说笑一会后，张红缨见场院里果然到处都没地方坐的，便指挥汪衍华去他家搬一张小桌子及几张凳子来。望着汪衍华的背影，婉玲感叹道：“红缨，你那口子在你跟前乖得跟绵羊一样！”“他才不乖呢！”张红缨笑道，“人家可是革命……”一句话未说完，已被一个女同学截住：“啊？你都知道他不乖？老实交代，他都跟你做啥了？”张红缨飞红了脸说：“啥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再好的话，你都能想到瞎处！”婉玲说：“看把红缨幸福的！眼窝里放光呢!”红缨含羞笑道：“再胡说，我不跟你好了！”婉玲说：“跟我好不好没关系，你跟汪衍华好就行！”

　　不多时，汪衍华已将桌子凳子一起搬了来。只见他双手将桌子端在胸前，四张长条凳两个一摞，叠放在桌面上。那脚下竟生了风似的，走得飞快。汪衍华放下桌凳后，张红缨一边骂：“真是笨死了！不会分两回拿？”一边就掏出手绢在他额上擦起汗来。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