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年当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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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双脚从他身旁走过,男人的脚、女人的脚,老人的脚、碎娃的脚,穿皮鞋的脚、穿布鞋的脚……。瑞年不敢抬头,他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轻蔑地看他,无数双手在戳他的脊背。他的额头、面颊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突然,他又气愤起来:为啥别人能在省城里头吃香的喝辣的,我却只能在山沟沟里受苦?为啥人家一个个都穿得琉璃皮张的,花钱跟花树叶子一样,我却只能跪在这儿当要饭的?日*他*妈的!这世道也太不公道了,都一样是人,为啥人跟人就不一样呢?
不时有硬币落到红纸上的沙沙声传进他的耳朵。他不敢看路人们施舍给他的钱,仿佛人家不是在怜悯他,而是在侮辱他、嘲弄他。他又气愤又屈辱,思绪也乱麻一样搅成一团。
“瑞年,你咋在这儿要饭呢?你还是一个打八个的那个瑞年吗?”他听见了李玲玲的声音。“瑞年,回来吧。挣不下钱就算了,何苦当讨米子呢?”他又听见了凤兰和梅子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泪痕满面了,泪水溅落在水泥地上,将地都浸湿了一大块。在他的记忆里,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哭过。自从他从一个男娃子长成大男人后,无论遇到多么伤心的事,他都竭力控制着自己,尽量让眼泪往肚子里流。可是现在,泪水却不受他控制了。是啊,他还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被千人可怜被万人轻贱……可是,他要挣钱,要挣钱啊!不被人轻贱被人可怜又咋能挣得到钱呢?
越哭,他心中的委屈越大,心中的委屈越大,他便越发嚎啕不止,泪水更是哗哗的流个不住。这悲凄的哭声越发引起了路人的同情,一角两角的票子或者二分、五分的硬币便纷纷落在那张红纸上。
一日下来,当他蹴在街角,慢慢的清点自己用屈辱和泪水换来的那一堆钱时,不觉又有些欣喜了:他竟挣了十块零九毛四分钱。十块零九毛四!一天就挣这么多,一个月不就是三百来块吗?还有啥营生能比这更合算呢?他将钱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背心里面的那个口袋里。想了想,又觉得这些钱不应该跟那剩下的盘缠混到一块儿,这十来块钱净是小票和分分洋,太占地方了,要是把那口袋撑坏了,将那剩余的一百多块盘缠弄掉了,岂不是因小失大?于是,他又将乞讨来的钱掏了出来,干脆就装在外衣口袋里。
然后,他又背起行李,来到附近的一家饭馆,想买点东西吃。可是当他看见有三四个要饭的正在店里tian盘子时,他就又打消了买饭的念头。都当要饭的了,还买啥饭呢?别人能tian盘子,我为啥不能tian?
于是,他在一张餐桌旁站住,眼睛飞快的在店面里轮来轮去。突然,他发现有四位食客撇下半桌还很丰盛的剩菜残羹扬长而去了,不由得满心欣喜,便急忙飞奔过去,不成想另一个乞丐比他跑得更快,抢先一步将那些饭菜占住了。瑞年便又无精打采的退到一边,静候别的食客弃餐而去。
……连吃了两位食客的剩饭剩菜后,他突然又悲愤起来,便急忙逃出饭店,偷偷抹起了眼泪……
当他回到车站地下通道里这些日子他一直栖身的那个角落时,偏偏那坨地方已被别人占领。他满腔的悲愤和屈辱瞬间化成了万丈怒火。正待发作时,却突然发现了一双葡萄般黑的眼睛。这不是很像扣儿的那个小要饭的吗?正是这个碎鬼和其他几个小崽崽子占了他的地方。瑞年一下子心软了,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又去另寻栖身之处。
终于,他又在地下通道里找到了另一处无人占据的角落,尽管觉得没有以前栖身的那坨地方美,可是看着倒也还行,于是便铺开被褥,蜷缩着身子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又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猛然惊醒了,但觉身外嚷嚷吵吵的,像是人在吵架,更像是在打捶,好像还有酒瓶子碎在地上的声音。再一细听,他便十分肯定是有人在打群架。尽管在石门沟他可以一个打几个,可这儿毕竟是省城,他连一个熟人也没有,便很有些担心那些打群架的人会打到他跟前,更担心会将他牵扯进去。他心里不由得平添了一丝恐惧,便希望那些打群架的人赶紧跑得远远儿的。可是偏偏,那打架声竟逐渐朝他逼近了。他心里越发紧张越发慌乱了,便将身子蜷缩得更紧。……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倒又不怎么怕了,心想,来就来吧,大不了把这条命拼了算了。
可是,那打架声又渐渐的远了,且好像有了偃旗息鼓的迹象。他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第二日晚,他因害怕再听到人打群架,便死活不肯再睡那个角落了。可是在这条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的地下通道里,他却再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落脚之处。正没办法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就是这些天他经常去拉屎尿*尿的那个厕所。那厕所尽管臭一点,可是里面倒还宽展,特别是,绝不可能有谁跑到厕所里打群架的。更重要的一点是,由于每日都要去那间厕所好几次,他自认为与看厕所的那个面容和善的妇女已经很相熟了(因为他已经知道她姓李,每次上厕所他总是喊她李姐),向她提出厕所关门后让他睡到里面,她应该不会拒绝的。于是,他便背着行李去了那个厕所。
李姐果然默许了他夜里睡厕所,且在后来有日偷偷给了他一把厕所栅栏门的钥匙。但是李姐也告诫他:绝对不允许在厕所关门后再私自开门放人进去吃黑食。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便一直在厕所里过夜。
自从当了叫花子后,瑞年就不再洗脸也不怎么洗手了,尽管厕所里有的是水。但是他有他的道理,都成要饭的了,还洗啥脸呢?随着脸上手上以及脖子里的垢伽日渐积多,他在接受施舍时,屈辱和悲愤就愈来愈少,到饭馆去tian盘子也就越发的心安理得了。可是长时间不洗脸,不洗手,再加之身上的衣裳也基本没有洗过,因此,浑身上下未免就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便有一日深夜,当他一身疲惫的回到厕所时,正准备下班的李姐终于忍不住数落起他来了:“郭家兄弟呀!咱厕所里水该方便吧?你把脸跟头发洗一下值了啥了?把垢伽留下弄啥啊?”
瑞年道:“我一个要饭的,早都没脸了,还洗啥脸呢?”
李姐道:“我是为你好呢!你也没闻一下,身上一股子啥味?几十里外都能闻着,把人熏都熏跑了,谁还给你钱呢?”
瑞年一下子被她惹毛了,但还是强压着怒火低声说:“我熏人也好不熏人也好,有你的啥事?你是我的啥人?叫你管呀?”
李姐说了句:“还讲究是五尺高的小伙子呢!自己把自己都不当人,亏先人呢!”拧身就进了女厕所。瑞年紧追了进去,嘴里嚷着:“你啥意思嘛?我是把你的馍吃了还是咋的?”瑞年心里正窝着火,见她进了一个厕位,且关上了门,不知她要干啥,便两步抢上前去,就拉那扇厕门,却拉不开,就嚷起来:“李姐!你弄啥啊?把门开开!”
门里面说:“我尿*尿呢!你有毛病呀!”
“你尿*尿也把门给我开开!”瑞年火气更大了,又狠劲儿将门一拉,门竟真的开了,便见李姐果然在撒*尿。瑞年当即愣住。片刻后,他心里便咚咚的跳了起来。他离开家已很有些时日了,一个结了婚的男人,长时间没沾女人心里难免饥*渴,加之李姐也只是三十出头,长得也不赖,现在该看的不该看的全叫他看见了,他怎能不动心呢?遂一把扯她起来,一只手箍住她,另一只手就往下面去了。
李姐却没反抗,只是低声说:“要死!小心人上厕所!”瑞年闻言喜不自禁,遂暂且松开她,翻身就跑出去锁厕所栅栏子门。等他锁好门拧转身时,李姐早已衣着整齐的站在女厕所外面了。瑞年心里急得跟啥一样,急忙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又要往女厕所里走。李姐却把手一筛说:“你真想跟我睡觉,就到我屋去,把身上洗得净净儿的再睡。”
“到你屋去?你男人还不把我*日塌了?!”
李姐却神色黯然地说:“我离婚了,就我一个人过活。”
“咋不早说呢!”瑞年又欣喜起来,忍不住就在她裤裆里捞了一把。
……李姐的家就在火车站附近不远处,住的是房管所的公房,是平房,总共两间。门外是一个水泥盘的水池子,水池里放着一个搪瓷盆,水龙头正叮梆叮梆的朝盆里滴着水,盆里的水已快满了。瑞年便问:“水龙头坏了啊?”李姐道:“没坏,滴点表不走,省点水费。”
一进门便是客厅兼灶房,摆了一张长沙发椅,一张茶几子,再就是靠墙放了张土红色长条桌,桌上一边放了张小案板,另一边放了些瓶瓶罐罐的以及碗筷铲子、饭勺等物。桌子底下放了两口铝锅,炒瓢却在桌旁的一个钢筋做的架子上架着。屋里有两只炉子,一只蜂窝煤炉子生着火,还坐着一壶水。另一个炉子是烧块子煤的,炉内却空空如也,看样子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李姐给瑞年讲说道:那是冬季取暖用的,到时候得架起烟筒才好用。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