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记1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风月石门沟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女子已到上学的年龄了。那时节新生还是在春季入学,老下数,是正月十六开学。从正月初十开始,孔老师便在石门沟挨家挨户动员到了上学年龄或者已过入学年龄的碎娃娃入学。正月十三日,孔老师来到郭达山家动员女子去上学。郭达山原本对女子上不上学不很热心,但是一方面经不住孔老师软磨硬缠,另一方面也不放心女子整天跟着一帮猴猴子钻沟溜渠,就勉强答应让女子去上学,却又央求孔老师把学费、书本费宽限几个月,家里实在拿不出来,孔老师满口答应。
却不想女子是个二糊,报名时孔老师问啥都是一问三不知。
孔老师问:“郭同学,你属啥?”
郭女子想了半天说:“属郭。”
同学们一片声笑起来,有人起哄道:“十二属相变成十三属相了。”
郭女子回头狠狠瞪了几眼。
郭老师喝道:“别吵吵!”又问:“郭同学,你学名叫啥?”
“啥是学名?”女子问。
郭老师没法儿解释,就说:“就是名字。”
郭女子笑嘻嘻地说:“咋不早说,我叫女子。”
同学们又轰然大笑。又有人起哄道:“牛牛子一拃长,还叫女子!”
郭女子回头骂一句“我X你妈!”,就委屈的大哭起来。
一个个子高一些的新同学一把薅住郭女子的领口,怒目圆睁道:“你骂谁?!”与郭女子一道来报名的李博堂他女儿李梅子狠劲掰开那个高个子同学的手,护住郭女子道:“咱都是同学,生啥气呢?”
高个子同学瞪了李梅子一眼,说:“我认得你,你妈就是毛顺珍,以后有你的果子吃!”
李梅子说:“王屎蛋,我也认得你!你大就是四类分子王耀猛,谁怕谁!”
屎蛋是高个子同学的谐音外号,他官名叫王施覃。王施覃最忌讳别人叫他外号,更不愿意大庭广众地说他大是“四类分子”,因此一下子就恼了,张牙舞爪地扑向李梅子。李梅子跟王施覃高低差不多,因此全然不怕他,一爪子就抓在了他脸上,留下几道血印子。
王施覃到底是男娃子,也不拍疼,咬牙切齿的一下子就将李梅子扑倒在地上,骑上去挥拳就要打。郭女子急忙扑过去从背后拦腰抱住王施覃。别的新同学有给李梅子他们帮忙的,也有给王施覃帮忙的,就在孔老师的办公室兼卧室里吱哇乱喊叫地打成了一锅粥。高年级同学听见了响动,都跑过来,有的趴在窗子上,有的趴在门框上,还有的干脆就冲进了孔老师办公室,都兴高采烈的起哄看热闹。
孔老师连拍了几下桌子,又呵斥了几声,却没有任何效果,就一边摆手,一边急走出办公室说“我管不了了,我管不了了!”“孔老师你别急,我来收拾他们!”随着声音,一个高个子同学走了过来,他是五年级学生汪衍华,也是这个学校唯一的班长。他不是一般的高,比孔老师还要冒稍一些,如果只看背影子,就是个大人。
孔老师对这个汪衍华有些怯火。前年夏天,汪衍华将他锁到办公室里的事,他一直记忆犹新。因此,当时汪衍华说想当班长,他就只能让他当班长。
那是端午节过后不多久,刚收了忙假没几天。学校在忙假后刚刚加了午休,下午三点才上课。那一天下午上第一节课时,孔老师推开门进来却只见满教室里稀拉拉的只坐了几个女同学,男学生一个也没有。他便问:“咋只来了你几个?”
“男同学都打江水去了”五年级学生张红缨说。她的同桌郭三妞急忙扯一下她的衣袖悄声说:“你忘了汪衍华咋叮嘱的?小心他回来打人”。“看把你胆小的,我又不怕他。”张红缨悄声回一句,又跟孔老师说:“老师,你就不等他们了,就权当给我们女生开个小灶吧。”
孔老师气得在讲台上转来转去,嘀咕道:“还真给翻了天了。”半晌后,大声问道:“去哪打江水了?是不是去石头河了?”“他们一伙人呢,石头河游不开,”张红缨说,“他们老去温家沟水库打江水,我敢打赌,今儿还是去那儿了。”
孔老师将教案和教具往讲桌上一撂,拧身就出了教室,一溜烟往温家沟水库跑去。温家沟水库离学校大概有半里地,刚解放没多久就修了。那时候温家沟的溪流还很旺,是石头河的一个主要支流,水库里便总是清潺潺的一汪碧水,沟这边的石门沟、沟那边的南家垭浇地以及一沟两岸大多数人家吃水主要就是靠的这个水库。可是,几年前温家沟的溪水竟断流了,水库也就变成了废弃的旱水库。只是每年夏季山洪下来时才能多少储些水,一到冬季差不多水就干了。没有了活的水源,有水的夏季,水也就不深了,也就失去了供人畜饮水和灌溉田地的功能。没办法,哪些靠温家沟水库灌溉的水田再也种不成水稻了,全改了旱田。可是这水库却渐渐成了一沟二岸后生们打江水的好去处。
孔老师气喘吁吁的跑到水库坝上时,却见十几个半桩子后生们正赤条条的在水里游得欢实。他瞅了半天,终于看清了那些娃果然全是他的学生,就放开嗓子大喊:“同学们!不敢打江水了,赶紧回去上课!白雨马上来了!”……喊了半天,却没人理他。他就又喊:“汪衍华,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带的头!”,还是没人理他。孔老师强忍着怒气,又央求道:“同学们,真的不敢打江水了!要是一会白雨来了,把谁淹死了,你看咋了?!”。
半日后,终于有一个后生在水里直起身子来——正是汪衍华,嘻嘻哈哈道:“你也下来浮水吧,凉快得很!”孔老师说:“汪衍华,赶紧叫大家都上来,回学校上课。我也不批评同学们了!”。“老师不敢下来,害怕人看到牛牛子。”汪衍华说着,一个猛子又扎进水里,浮水的后生们欢快的笑成一片。
孔老师气得直咬牙巴骨,吼道:“再不上来,我就把衣裳抱走了!”水里边大家你追我赶游得欢实,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孔老师气得浑身筛糠,果真将堤坝上孩子们的衣服拢到一起,准备抱走,试了试全部抱走还有些吃力,就胡乱挑了一些衣裳,抱起来拧身就走。他的这个举动一下子让水里炸了锅,后生们都吱哇乱喊叫起来,再也没心思浮水了,纷纷游到岸边,跑上堤坝来。
可是孔老师已经走远了,只见他的背影沿着山坡上的小路,在树影间出出没没,飞快的朝学校的方向去了。好几个孩子都哭了起来,汪衍华说:“哭个球毛!不是还有几身衣裳吗?自家有裤子的穿裤子,上身都匀给没裤子的,往腰上一围,把羞丑遮住就行。衣裳实在不够,你几个年龄小的,就打精沟子,谁还能把牛牛子给割啦?!”实在没有再好的办法,大家只能听从汪衍华的安排。
孔老师回到学校不到二十分钟,汪衍华就领着男同学们一溜带串地回来了。大家都光着上身低着头,六七个穿着裤子,还有好几个将褂子在腰间围着,前面挡住了牛牛子,后面沟蛋子却没法完全遮住,三四个小个子一年级学生打着精沟子,却把手捂在交裆要紧处。大家自然都不敢进教室,害怕被女同学看见不该看的地方。特别是那几个打精沟子的,谁愿意让女娃子看见自己的牛牛子?就都走向孔老师的办公室,准备拿回衣服。刚好孔老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同学们就掀开门一拥而入,却见孔老师在床上坐着,眼睛直勾勾的发愣。
汪衍华走到孔老师面前,鞠了一个躬,低声说:“老师,我们都知道错了,我们来取衣裳。”其余同学也都说“老师,我们以后再不敢上课时间打江水了。”同学们站了半天,孔老师方说:“算了,下不为例,衣裳在床底下,你们自己取。”
同学们穿好衣服后,孔老师站起身来说:“好了,到教室上自习去。”大家都没动。汪衍华却走近孔老师,小声说:“孔老师,咱商量个事。”同学们很有默契的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将孔老师按到床上。汪衍华从孔老师腰间抽了裤带,拿了钥匙。那几个精沟子回来的小同学却扒了孔老师的裤子和裤衩,递给汪衍华,汪衍华又递给一个小同学说:“吴刚满,你拿着。”吴刚满便将孔老师的裤子和裤衩抱在怀里。几个同学高喊:“哈!孔老师牛牛子那么大!”又有几个叫道:“把他牛牛子割了!”汪衍华严肃地说:“不要胡说,咱要尊重老师,是不是?同学们,走,咱上课去!”大家便丢下孔老师,一涌而出,却没忘记将孔老师反锁在屋里。
吴刚满等几个小同学想把孔老师的裤子和裤衩扔进茅厕,却被汪衍华挡住。汪衍华说:“咱们也不要太过分。咱要有理有利有节,教训一下他就行了。”又说:“都给我记住了,到教室后谁都不许提说这事。如果女娃子问咱,就说没看见孔老师。汪衍荣,把孔老师的衣裳和裤带搁到灶房去。”那个叫汪衍荣的同学便从汪衍华手里接过裤带,又从吴刚满手里接过裤子和裤衩,走向孔老师办公室旁边的那间屋子——那便是学校的灶房。汪衍华则带着大家若无其事的向教室走去。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