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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石门沟 zgsxsltsj 4240 2021-04-06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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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故事从这一户姓郭的人家开始。郭姓在石门沟生产队仅此一家,早些年从本公社另一个生产大队迁徙而来。这座房子便是搬来那年乡亲们帮着盖的,共有三间正房,一间偏厦子,均是土墙,房顶盖的是石板。房后面,是一个牛圈,养着队里的三头牛,一头犍牛,一头母牛,还有一头尚在吃奶的牛犊子。

  眼下是腊月。由于这年有个闰月的缘故,这个腊月并不很冷,况且马上立春了。一个冬季都少见下雪。郭家的男人郭达山尽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心里头却一直郁结着一个疙瘩。这一年唐家河公社风调雨顺,丁家岭生产大队更是喜获丰收,石门沟生产队由于去年新开了不少荒地,因此不论夏粮还是秋粮,增产幅度都是丁家岭大队的翘楚。尽管如此,郭达山家却因人口多,劳力少,老婆张长玲由于大着肚子又少出了不少工,一年下来,分到的粮食按人头算,就明显少于别家。现在,除了洋芋和红薯外,他家里的硬粮竟存留不多了。所以相较于别的社员,他对好年景更为期盼,满眼巴望着明年夏天能多分些麦子。谁承想麦苗们整整一个冬天都焉不拉几地匍匐在地里,明年能收成多少谁心里能有个底呢?

  偏巧,小年前两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一,不知从哪一个时辰开始,竟然铺天盖地地下起鹅毛大雪来。到晚上掌灯时分,远远近近,早已白茫茫一片了。也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张长玲的肚子开始割割拧拧地疼了起来。这个疼时断时续的,直到小年这天傍晚,疼得越发不可收拾,看样子是真的要生了。

  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场院里的积雪足足有八寸深。但这难不倒郭家。郭达山他妈也就是张长玲的婆婆郭刘氏对于接生有着丰富的经验。自从郭家搬来后,石门沟出生的小孩,十有八九都是她接生的。

  闲话少说。却说这个临产的女人,在婆婆的张罗下,已然叉开双腿,紧靠炕沿坐在了脚地里的一张矮凳上。她双腿间的地上放着一盆热水。张长玲两只手紧紧揪着从炕沿耷拉下的被沿,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不停的从额颅、脸颊往出冒。平日里尚算平和的面孔,已疼得变了形状,很有些吓人。婆婆一边催促她使劲,一边往她肚子上按,时不时地看看下面是不是已经出来。三个女儿也都在房里,呆愣愣地看着母亲,且随时准备听候祖母的差唤。三女儿因为年龄尚小,还想不清楚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脸上满是迷茫和惊恐,听着母亲一声高一声低地声唤,满噙了两眶的眼泪到底没忍住扑簌簌掉落下来,嘴角咧着,悄没声地哭了。郭刘氏始终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的为儿媳接生,表情严肃镇静。

  山里的规矩,老婆生孩子时,男人是不能候在跟前的。因此郭达山便圪蹴在卧房门口,一袋接一袋的抽着旱烟。卧房的门就开在堂屋的西山墙上。他的眼睛正对着堂屋的东山墙。东山墙上也开着两扇门,北边那扇门里是父母的卧房,南边那扇门里是二女儿银华、三女儿三妞的卧房。大女儿金花的房子则在郭达山两口子卧室兼厨房的西边,也就是那间偏厦子。以前,偏厦子与郭达山的房子是相通的,那时候,偏厦子还是放粮食的地方,也放撅头、铁锨、犁铧等农具以及其它一些小么零碎。那时候小女儿还是跟郭达山两口子睡的,而大女儿、二女儿则睡现在二女儿跟小女儿的卧房。可是有一天晚上他们两口子在三妞熟睡后正办事时,被子竟被掀开了一角,胳膊上还被狠狠抓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是三妞站在从窗眼漏进的月光里,正把嘴瘪着,狠瞪着他们。……那以后,他便把偏厦子拾掇出来,给大女儿做了闺房,里面的箱子、柜子则搬进了自己的卧房,农具放到了堂屋。且将偏厦子原来的门封了,在南墙上另开了一扇门。可是三女儿尽管发现了她跟妻子的那事,却还是不愿意和父母分开睡。他们好哄歹劝,三妞才不情不愿的同意跟银花睡一张床。

  堂屋东山墙下的脚地放着一张黑幽幽的小方桌。小方桌上亮着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现如今,这张小方桌是堂屋里最值钱的家具了。数月前还有一张更值钱的八仙桌的。谁承想给队里当饲养员的老父亲郭德旺在放牛时栽了一跤,把腰给折了。生产队便安排一个后生临时接替郭德旺放牛,可是病还得他们自己想办法看。家里哪有看病吃药的钱呢?郭达山就向东院子李博堂家的婆娘毛顺珍借了五十元钱去公社卫生院给父亲看病。这李博堂由生产队安排,常年在外搞副业,除过给队里上交副业款外,自己也落下不少,家里就颇有几个闲钱。后来毛顺珍就看中了他家的八仙桌,说钱不用还了,将八仙桌抵给她家算了。就这样,八仙桌被搬到了李家堂屋。郭德旺栽了那一跤后,到现在也没办法下地,天天疼得在炕上声唤。

  想到老父亲的病,郭达山站起身,走向堂屋的东北角,推开墙上那扇黑乎乎的门,走入父母的卧房,问一句:“大,炕热不?”屋里没有点灯,炕洞里的红火灰映照的房间不是太黑。郭德旺身子蜷在被窝里说:“山娃子,干脆叫我死球算了,这腰疼得活受罪。”郭达山给父亲掖了掖被角说:“净胡说啥,你寿仙长着呢。”又去炕洞前将火拨了拨,再搭了两根劈柴进去,然后就出去,拉上了门,再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有些焦虑的听着屋里的响动。

  又不知过了多大时辰,只听得卧房内扯嗓子一声婴儿啼哭,异常洪亮。然后就听得母亲喜悦的叫起来:“娃子,是娃子!”三个女娃子也都喜笑颜开了。郭达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郭达山终于推开门进了卧房,却见他屋里人已偎在炕上吃荷包蛋了。儿子却在郭刘氏怀里抱着。郭刘氏一张枣皮脸不由自主的笑着,满是皱纹。这间屋子南头是炕,北头是灶,灶门朝西,灶背后便是一张很老的案桌,案桌上放着一张很大的案板,如果擀面的话,这案板上可以一擀杖擀出一家人吃的面来。大女子是三个女子中最懂事的一个,尽管只有十三四岁,却已里里外外的活都能干了,女人吃的荷包蛋便是她刚才做的。银花比金花小不了多少,却明显有些混沌。……

  为了便于养活起见,郭刘氏给孙子取的小名叫“女子”。女子过满月时,四邻八舍都来了,张长玲娘家也来了一众人。郭刘氏没有兄弟,两个姐姐过世得早,下一辈平时也不怎么走动,但郭达山的姨老表还是来了好几个。来客们的贺礼多半是挂面、黄豆、小麦、白米之类,竟使郭家粮食短缺的饥荒一下子缓解了,郭达山两口子自是满心喜悦。宾客们都夸女子长得排场,几个半桩子男娃还不停地逗抱在郭刘氏怀里的女子的牛牛耍。郭刘氏却逗一个六七岁的碎女娃说:“碎娃子过来,看我孙子交裆里是个啥?”那碎女子羞得满面桃红,忙往一边趔,却被一个男娃子推将过来,恰撞在郭刘氏身上。郭刘氏乐呵呵地说:“碎娃子吃个牛。”就将女子的牛牛往那碎女子嘴里喂。却不想那碎女子耍了个胆大,真就噙住了女子的牛牛。女子却突然尿了,呛得那碎女子忙张开嘴,尿顺嘴角就往下流,她一下子羞得拧身就跑。一地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都欢快的笑将起来。

  转眼间,女子过周岁了。这是一个大好的晴日。前些日子,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远处的山峦到现在还银装素裹的,石门沟的麦苗们也舒舒服服的躺在雪被下面睡大觉。眼下没什么农活,生产队里便早早放了假。闲来无事,乡亲们便爱凑个热闹,因此女子的周岁过得特别喜气。队里的乡亲们来了不少,亲戚们也来了不少。自然,郭家又接了许多粮食、豆腐,甚至还有猪肉。郭达山两口子自然也就不必操心娃的周岁会赔贴了钱粮。

  抓过周之后,流水席就排开了。五六个女人们都在那间既是卧房也是厨房的屋子里帮忙,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掌勺的掌勺。院子里一溜儿排开从乡邻们处借来的三张八仙桌,每一张桌子都围坐了八个男男女*女,吆五喝六的吃菜喝酒。暂时未坐席的,大人们有的在一边打扑克,有的就吹牛谝闲传。五六个后生却扑到李博堂家的场院里摔起跤来。好几个八九、十来岁的女娃子却圪蹴在一边抓石子玩。

  郭德旺半年前就已能下地了,只是腰却直不起来了,也不打紧,驻个拐棍照样给队里放牛。也是从半年前开始,郭刘氏的身体竟渐渐不好起来,走路没有以前灵醒了,记性也大不如前,总是丢三拉四的,却偏爱天天背着或抱着孙子。郭达山两口子很不放心,生怕把女子摔着了,又不敢太忤逆了母亲,也只得由着她带孩子。半年里郭刘氏也仅仅只让女子栽了一回跤。

  这不,她又将孙子抱进了她和老汉子的卧房,偎在了炕上,一边说“麻野雀,尾巴长……”,一边将指头蛋子轻戳着他的小脸蛋子逗他笑。却突然一个女娃子踅摸进来,喊了一声“表婆”。郭刘氏看她半日,问道:“谁家的女子呀?长得排场的。”那女娃子说:“表婆你忘啦?我是张红缨呀。九娃子落草的时候,你不是去了吗。女子满月时候,你还叫我吃过他的牛牛。”说着话早已满面绯红。郭刘氏笑了说:“表婆没记性了,你屋九娃子也都大半岁了吧?”......

  不一时郭三妞也蹦跳着进来了,拉住张红缨的手,两个女娃子猴里吧唧地说起悄悄话来。这两个女子都是石门沟小学的新一年级学生,下学期就是老一年级了。这石门沟小学总共只有二十多个学生,分为新一年级(相当于学前班)、老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全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学校只有一个民办老师,姓孔,每个年级的所有课程都是他教。孔老师跟石门沟的乡亲们混得蛮熟,经常被这家或者那家请去吃饭。郭女子过周岁,他也大老远的跑来了,眼下酒席上声音最洪亮的划拳声就是孔老师的…… 风月石门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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