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缨嬉闹基建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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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花到家时,却见每一孔窗户都黑咚咚的,屋里院里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就没敢吱声,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卧室门前,开了门进去,将门闩上,黑灯瞎火的脱了衣服,上床倒头就睡。
这一晚,郭银花睡得很香,没怎么做梦,一觉醒来,天刚麻麻亮。她上过茅厕,嗽了口洗了脸后,正端着一木盆洗过脸的水出门欲往场院外边的自留地里泼。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母亲张长玲提着尿桶出来了,见了她就问:“银花,昨晚死哪儿去了?半夜都不回来?”“跟温麻子学了一会儿针线。”银花端着木盆朝场院边走去,头也不回的说。张长玲刚说了一句:“你用过洋胰子的水,倒了怪可惜……”银花早已将一盆水远远的泼进了地里。张长玲便骂一句“一点也不会过活”,将尿桶提去了茅厕。
郭银花一脸喜气的将木盆拎回了卧房。抹了点雪花膏又擦了点头油后,她哼着小曲出了卧室,锁了门,又去堂屋拿了两只圆笼一根扁担,出门之前却忍不住朝瑞年床上瞅了一眼。他还睡得正香,侧身朝墙,整个脊背和沟蛋子都露在被子外面。她想喊他,却又没有,暗想梅子一会儿自然会过来叫他,就笑一笑,一手提着摞在一起的两只圆笼,一手握着扁担,出了堂屋。在场院里正好看见张长玲从茅厕出来,她便说:“妈,我上工去了。”张长玲说:“还早得很呢。”银花拿扁担担了圆笼,说:“我们上工去早点,太阳大的时候多歇一会儿。”嘴里哼着曲子走了。张长玲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说:“这死女子,做啥好梦了?还唱起来了。”
郭银花是去乱石窖上工。乱石窖在王家堡子以南约半里处,多少年来一直是石头浪,从来没长过树,草也长得少。有土的地方,土也薄得很。因此,王家的祖祖辈辈从来没有在这里开过荒。但是去年冬天,生产队已经开始在乱石窖炸石头修梯田了。由于还有别处的梯田要修,等修到乱石窖时,已是腊月天了,只修了半条石坎就到了年跟前,于是便将工程暂时停了下来,待农闲时再继续修。
在经过前一阵子的忙碌后,最近队里的农活已不是太多,便又成立了农田基建队,接着在乱石窖修梯田。基建队由二十多个男青年和十来个女青年组成。刚开始,汪队长并没打算让姑娘们参加基建队。但是小伙子们坚决要求给基建队里安排些姑娘家,干活不干活且放到一边,关键是有了姑娘们,有说有笑的,小伙子干活就更有精神了。更重要的是,张红缨坚决要求组织一支女子突击队,参加农田基本建设,并自荐担任女子突击队长,且推荐郭银花担任副队长。汪耀全便顺水推舟,同意了成立女子突击队的事,并且由张红缨亲自挑选突击队成员。
前些天,由于要准备节目,张红缨等五位女突击队员以及六七个小伙子,每天只是上午参加农田基本建设,下午在她家进行排练。每日下午,工地上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特别是长得招人喜爱,又能够时时带来不尽欢乐的张红缨不在,因此,尽管大家干活毫不松懈,气氛却难免有些沉闷。
郭银花赶到工地时,却早有一个人已在干活了。只见她脖子上围着条毛巾,担着两圆笼碎石子,背对银花,在那新修的石坎上急急地走着,脚步稳健的就像小伙子一样。郭银花也没说话,直走过去,等她将两圆笼碎石倒进了石坎里面的坑里后,方喊道:“红缨,你来得真早呀!”张红缨担着空圆笼,微笑着走过来,拿毛巾粘了粘鬓角的汗珠子说:“我就是个贱命,喜欢做活。这几天老是排练节目,倒是比担石头轻省,心里总觉得没有担石头美。”银花说:“你来得这么早,就不怕鬼呀?”
“啥鬼?”
“桐树坡不是闹过鬼火么?”
“哎哟。我还当啥呢!”张红缨笑道,“黑更半夜的我还跟衍华专门去逮过鬼火呢!大清早的,鬼火还能把我咋?”
银花笑道:“你真胆大!那先歇一会儿吧,还早呢,他们怕得过半小时才能来。”张红缨便说:“那就歇一下,咱两个谝一会儿。”
于是,两个女娃子背靠坎下,并排在石坎上坐了。银花笑着说:“你真歪,昨晚节目演得好得很呢!”红缨也笑着说:“我不太满意。你都没看完就走了,还能演得好?”银花微红了脸说:“那你都看见了?”红缨说:“我可是火眼金睛。我原本寻思着,等节目完了,立登马上给你做个媒,把明远表爷那双鞋给抢了。嗨!把我气得!才演了几个节目,我满场子一瞅,你就没影了!”
银花低头道:“你笑话我呢!有谁要我?”
“我要是男的,我就要你。”红缨将手往银花大腿上一搭说,“我都眼气你这一双腿呢!绵绵的肉肉的。不过,说正经话,明远叔一点拨,我也觉得你跟耀林叔还挺合适。”
银花笑道:“汪耀林?他一双眼窝天天晌晌都盯在你身上取不下来,你是嫌他缠你,就想推给我吧?!”
红缨恨道:“好心没好报!不过你好好想想,耀林叔人蛮实诚,两个老人都还刚强,他三个姐屋里日子都好过着呢,动不动这个给娘家提几吊子猪肉,那个给娘家扛一个羊腿。他屋虽说一年不喂猪,只怕肉吃得不比别家少。他那院子房尽管年代久一些,墙却是石头砌的,比土墙结实得多。你要是跟了他,只怕你这一辈子住出去,不消盖房都行。他又没啥负担,老人的寿枋是现成的。明奎表爷又有竹匠手艺,还净编的是细活,一年少说也能挣两三百块。耀林叔一个独苗苗,等明奎表爷老两口百年以后,屋里有多没少,全是你们的,多有福气?要是跟个弟兄多的,光是分家就打捶搁孽的,生不尽的气,还别说以后……”
听到这里,原本低着头默不做声的银花,却突然打断她说:“你说弟兄多了不好,汪衍华也弟兄两个呢!”
张红缨猛一怔,旋即笑道:“他还姊妹五个呢!比方不是这样打的。别说我跟他又没有定,就算以后真的定了,情况也跟别家不太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哥老早就分家了,一家子五口子过得红红火火;两个姐也出门了,屋里就还一个妹子。跟个独苗苗也差球不多。况且衍华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以后要当兵,保卫祖国。我也不太在乎他家那点家产。我要是跟他真的能成,只要有他人在,哪怕住茅草庵子,喝西北风我心里也是愿意的。”
银花笑道:“一说衍华你就两眼放光,人都说你是铁姑娘,这一点我看就不像。”张红缨朗声笑道:“铁姑娘也要柔情似水嘛!其实我那算啥铁姑娘?就是个泼辣货而已!”银花说:“你跟衍华也不早点定下来,害得咱队上那些小伙子都心神不宁的,背后蛮说你的流氓话呢!”
红缨把脸一红,笑道:“爱说就说去吧!任他惊涛拍岸,我自巍然不动。咱说归说,笑归笑。其实,你说的也对,咱农村不管啥自由恋爱不自由恋爱的,看家、订婚这个过场还是得走的。我跟你说个体己话,你可别乱说。衍华屋里正式请耀全叔当媒人了,只是这一阵子都太忙。过一阵子吧,我看家时,别人先不说,一定给你买糖。”说着说着,又唱了起来:“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银花说:“看把你拽的!都唱起来了!”张红缨朝她呲一下牙,“嘿嘿”一声,站起身来,面向东方,张开双臂,用普通话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您就让郭银花同志赶紧嫁人吧!免得她在这说我的坏话!”郭银花也站起身来说:“臊了不是?拿毛主席来压我!”……
两个人又说说闹闹一会儿,正待去干活时,却见不远处路上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李书记,后面是刘老师、刘支书、汪队长等人。郭银花便问:“李书记他们来干啥呢?”张红缨笑道:“来视察呀!走,咱干活去,假装没看见他们,李书记肯定要过来表扬你!”银花说:“李书记知道我是谁?要表扬也是表扬你。”两人便走到昨天炸开的那面大石皮上,往圆笼里捡起碎石头来。
不多时,只听得一阵说说笑笑的声音渐渐的近了,张红缨便小声说:“来了,走,咱过去吧。”银花说:“我不去,人家李书记又不认得我。”张红缨便站起身来,把手在裤面子上擦了擦,又抬腕看了看表,拧身走下石皮,沿着石坎迎着李书记他们走了过去,笑盈盈地说:“各位领导来得早啊?还没到上工时间呢!”李书记说:“听耀全说,小张不但节目排得好,干起活来也是一个铁姑娘,看今儿这一身打扮,还真就是一个劳动人民嘛!”说着哈哈哈大笑。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