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问详情李梅子造访衍虎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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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瑞年一家人已经吃过了饭,都在堂屋里坐着。瑞年、达山、长玲三人都在剥包谷壳,盼娣也拿着一穗子包谷,在剥得玩耍。凤兰却在背风处坐着,头上裹着一方头巾,怀里抱着尚未出月的儿子,正在喂奶。听了扣儿的喊声后,一家人都很有些莫名其妙,瑞年遂放下正剥的包谷穗子,站起身迎出门去,恰好在房檐坎下迎着扣儿,他便笑问:“你狗日的吼叫啥呢?啥打工不打工的?”
扣儿便将通知朝他手上一塞说:“你不会自己看!方老师说了,叫我给你通知到,我给你通知到了。有啥不清楚了,去问汪支书去。”瑞年还想再问他话呢,他却早已转身一道烟跑了。瑞年便摇了摇头,笑了笑,骂道:“这狗日的哎!咋猴急成这式子呢?跟他大一点都不像!”
瑞年拿着那纸通知进门后,却朝凤兰面前一蹲,在儿子的粉脸上弹了两指头说:“狗蛋儿,人家叫你大到深圳去呢,你说叫不叫你大去呢?”凤兰斜他一眼说:“娃知道个啥?你把通知念一下,看到底咋说的嘛?”
瑞年便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念道:“通知:特大好消息。乡政府从县上给咱们乡争取到了一些到深圳特区打工的指标。我又从乡上给咱石门沟村民组争取到了四十个名额。要求:性别男,十八岁到三十五岁都行,愿意去的,从今天起,三天以内到衍虎饭店报名,报满为止。每人交二百二十元费用,包括体检费、路费、边境通行证办理费等等都在里头。体检不合格的,除体检费以外,别的费用退回。体检合格的,等通知统一从唐家河街道坐车出发,啥时候出发,到时候再说。反正要去的,要有个心理准备,年前也没得几个月了,今年过年就不消回来的。想报名的赶紧。汪衍虎,x年x月x日。”
念完之后,他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狗日的汪衍虎,怕是在里头吃黑食呢!还要二百二十块费用!谁能交得起?”一边走回原来坐的地方坐下,继续剥起苞谷来。
张长玲接过话茬说:“……听说那个啥特区乌烟瘴气的,弄得是资本主义,风气瞎得很,咱不去。”
瑞年笑道:“我就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也没听一下是去弄啥呢?是打工。打工是弄啥?搁咱闷寻思,还不是给人扛长工呢?那能挣几个钱?所以,我早早就跟凤兰商量好了,咱就到省城去,离屋近一些,想回来就能回来。到省城后,咱也不给人扛长工,看啥挣钱弄啥。”
郭达山道:“啥长工不长工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有啥长工?”
瑞年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急啥呢?”又问妻子:“凤兰,你说呢?”
凤兰笑问:“你叫我说啥?是说现在有没有长工呢,还是别的啥?”
瑞年笑道:“跟你说话咋这么费劲呢?咱不是都商量几个月了吗?我就到帝都去,别的地方哪都不去。在帝都我想回来了,就算没挣下钱,我连要饭带走路,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从深圳要饭回来,还不得半年?”
凤兰嗤的一笑说:“你就知道个要饭!叫我说,咱干脆卖个五六百斤粮食……”
长玲急忙打断她说:“好凤兰呢!粮食咋敢卖呢?卖了吃啥啊?没看今年上半年把人把作的!”
凤兰道:“妈,你急啥,我话还没说完呢!”又转向瑞年说:“娃他大,你就给咱到深圳去,南方嘛,高个子少,一看咱瑞年,妈呀,我的冷怂,怕有一米九高吧?说不定一些小姑娘都往你怀里钻呢,到时候引个花不棱登回来,把我一休,多美?”
张长玲笑道:“凤兰是不想叫瑞年到深圳去呢。这我就放心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梅子端着饭碗进来了。“扣儿回来拿了一张通知,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一进门她便说。
凤兰笑道:“可不是!我屋这不是也正说这事呢。叫我看呢,吴贵哥到深圳去倒合适着,平时做啥稳稳当当的,肯定不会惹狐骚的。”
梅子不用人客套,便自己去一旁坐下,边吃饭边说:“我也说呢,干脆叫吴贵跟着人一块儿出去打个几年工,多少挣一点钱,不说多的,够买肥料和平时搅用就行了。可是吴贵死活不愿意去,嫌远。不知道瑞年是个啥意思?”
张长玲说:“咱两家这情况不一样。瑞年是想等凤兰出月子了,到帝都去看能寻个啥事不能?”
瑞年也说:“我就不去惹那狐骚了。主要是娃小,我不想跑得太远了。吴贵哥呢,去深圳也行,不去也行,梅子姐,你还是叫他自己拿主意吧。这毕竟也是个大事情,谁都说不清是好事还是瞎瞎事。所以呢,依我看,要是别人都跑去挣下大钱了,你不叫他去,他是不是要怪你?要是他不想去你非要叫他去,他去了以后却没挣下钱,是不是也要怪你?所以还是叫吴贵哥自己拿主意好一些。”
凤兰瞪了瑞年一眼说:“郭瑞年,就你尴话多!梅子姐啥不知道?叫你给出主意呢?”
梅子却笑了笑说:“瑞年这话倒也在理。我知道了,吴贵要是想去了呢,我就想办法给他寻盘缠,要是不想去呢,我也不强求。免得到时候瞎了好了都要埋怨我!”
几个大人又扯了几句闲话后,盼娣却站起身来,跑到梅子身边,朝她腿上一靠说:“表姨,你给我弟弟取个名字吧,我舅娘老是狗蛋狗蛋的叫,难听死了!”
张长玲笑道:“盼娣就知道缠你表姨!没看你表姨忙着呢!”
梅子道:“忙啥呢?忙着吃饭!”
凤兰道:“梅子姐,要不你就给我狗蛋取个名字吧。要不,狗蛋狗蛋的叫顺口了,小时候倒不觉得,等娃长大了肯定要怪病呢。”
梅子推辞道:“我咋会取名字呢?表伯表妈经的事多,瑞年小时候念书又好,你们肯定能取个好名字的,我就不丢丑了。”
长玲却说:“梅子,要不,你就给娃取个名字吧。瑞年跟凤兰这婚姻都是你给促成的,你给娃取个名字也是应该的。”
梅子道:“我真的取不来名字呢……”略微想了想又说:“娃是秋天生的,要么就叫‘秋生’吧。”
长玲笑道:“这个名字好,我孙孙就叫‘秋生’,想不到梅子还出口成章的。”
瑞年却说:“干脆叫‘旱生’呢,没看今年前半年天旱成啥样子了?叫个‘旱生’,就是叫他记得,他还没出世就遭荒年了。”
达山将儿子一瞪说:“你就知道抬个杠,我看叫‘秋生’美美儿的。”
梅子笑道:“我就说瑞年学习好嘛。要不,还是叫‘汉生’,不叫天旱的‘旱’,叫汉族的‘汉’,叫娃也不忘本,知道小时候经历过天旱,生活苦一点,所以长大了就能知道想办法把日子过好。再一个,叫成三点水的‘汉生’,写出来好看,名字里还带水,以后肯定是发财的命。”
凤兰听得眉开眼笑道:“梅子姐,真有你的呀,说的一套一套的!我娃就叫‘汉生’,汉生,还不赶紧谢谢你梅子姑姑,没看给你取的这名字多好听。”
盼娣却“咯咯”一笑说:“舅娘,看你瓜的!我弟弟才多大一点,咋会说话呢……”大家都哈哈一笑。
梅子从郭家出来后,左思右想了半天,觉得不管是她还是瑞年他们,对于到深圳去打工究竟是咋回事情,终归都是不太清楚,所以瑞年他们的话尽管也有些道理,但也不可全听,要的好,还是得去问一下汪衍虎,毕竟通知是从他那儿出来的,到底是好事还是瞎事,他应该最清楚了。
于是,一放下饭碗,她便跟扣儿一道去了石门沟小学。
因尚未到上课时间,扣儿便跟几个小伙伴钻在教室里打纸包儿耍。梅子却径直去了汪衍虎的饭馆。
今日饭馆里却十分清闲,只有两三个客人吃饭。汪衍虎在靠门口不远处的一张餐桌旁坐着,大盖帽扣在桌上,警服的扣子却全解开了,里面是一件军绿色背心。那桌子上还放了一台暂新的燕舞牌收录机。梅子进门时,他正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在听京剧《铡美案》选段。梅子在他面前站了半会,方多少有点紧张的叫了声:“汪支书。”
汪衍虎张开眼来将梅子瞅了半天,笑眯眯的说:“梅子咋舍得来呢?是想吃饭呢还是?”
梅子淡淡一笑说:“汪支书净会糟蹋人!我屋里把作得跟啥一样,哪来的钱来吃饭呢?是有个啥事我想问一下,就是扣儿拿回去的那个通知……”
“噢,是这事。”汪衍虎脸上又严肃起来,“你是给吴贵报名吧?那就赶紧报,我可给你说,咱这名额有限,等名额报满了,想去都去不上了。”
梅子道:“我主要是想先问一下,不知道是去弄啥呢?也不知道安全不?就害怕跑个几千里路,钱没挣下,人倒受个啥吃亏……”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