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耀全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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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师道:“那敢情好!这几天肯定要多多的麻烦你们,还有李梅子同志呢!……我刚才,也征求了两位老人还有李梅子同志的意见。梅子同志呢,屋里宽展些,我就住到她屋里。伙食呢,就安排到瑞年同志屋里。咱们虽然是十几年的老熟人了,但是生分结长远。所以呢,我也不能白吃白住。也不管是谁吃亏谁占便宜,我每天住宿费算个三块,伙食费算个两块,你们看咋样?”
瑞年急忙道:“文老师这话就显得皮薄了!我们山里人厚道,就是生人到门上了,我们都会热情招待的,何况是文老师呢?我们还收你的钱,那像啥话?梅子姐,你说呢?”
李梅子便也说:“就是……”
文老师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不要跟我客气。这是我的原则!我一辈子都是这个原则:坚决不占群众的便宜,要不,我心里不安!”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瑞年他们也就只有遵从她的意思。
又坐了一会儿后,文老师便跟梅子去看她晚上住的地方了。瑞年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帆布包,手上柱了个拐棍,走路时脚步有些蹒跚。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见文老师她们已上了那个小漫坡,瑞年便向父母询问她是怎么找来的?
张长玲道:“我正在堂屋做针线呢,听到场院里有人说话,随后盼娣就引着一个妇女到屋里来了,说是想寻一口水喝。我就给她倒了一缸子水。她喝了半缸子后,话就多了,说是她以前到石门沟来过,现在是个啥故地重游,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又跟我打听郭瑞年家在啥地方?我一听就笑了……”
瑞年听了一笑,说:“这文老师还有意思得很……”
郭达山说:“这个文老师还就是活到。我从地里回来的时候,见屋里来了个客,还没顾上跟人家打招呼呢,文老师就站起来哥长哥短的叫我,还就是个活道人……”
张长玲笑骂道:“没看你个老色鬼!一见人家文老师,脸上都笑得跟开了花一样!”
郭达山道:“你这人才麻明得不行!没看娃都在跟前呢,你倒说的是啥话?”
郑凤兰听得噗嗤一笑说:“还从来没听过妈跟大说得耍呢!没想到大跟妈也蛮热闹的。”
……后来,瑞年便小声跟凤兰说:“计划得美美儿的,这几天就上县呢,看来又得耽搁几天了……”
“反正我不急,怕是你急着想见你四姐吧?”凤兰怪怪的一笑。
梅子因为是单帮子人,屋里走不开,此后一连数日,便是瑞年两口子陪着文老师满石门沟里到处转悠。文老师对王家堡子的老堡子很感兴趣,对汪家老院子的老天井院子也很感兴趣,便在这两处各拍了好些照片,消耗了两卷多黑白胶卷。
这一日,文老师终于消退了对这些老宅子的兴趣,却又燃起了上镇龙石进孽龙洞拍摄壁画的欲*望。
他们一行人刚到石头河边,忽见河对岸远远的从那荒废的公路尽头下来了一行人,男的女的都有,其中一个男的还背着一个人。
“那不是汪书记吗?”郑凤兰手搭凉棚看了许久,突然笑道,“还来了一伙人,又要弄啥啊?”
文老师笑问:“又是个汪书记?你这儿汪家当官的还真多!”
郑凤兰道:“可不是!汪家净出些当官的,我们这些杂姓都是抬轿的。——这汪书记就是那谁嘛,我们乡上的书记,跟珺瑶以前的爱人是叔伯弟兄伙的。”
瑞年道:“你咋罗里啰嗦的呢?文老师知道汪衍哲,多年前见过的。文老师还是衍哲他哥的媒人呢!把你稀罕的,还当只有你认得的人多啊?”
文老师笑道:“物是人非了,就算我以前认识汪衍哲,人家汪书记现在也未必能记得我这个退休老婆子……”瞅着那行人看了半会,又说:“那个背人的咋像是汪衍荣呢?能背的是谁呢?该不是汪队长吧?……”
于是,文老师也不急着上镇龙石了,却想等那伙人到跟前后探问个究竟后再说……
那行人过河来了,走在前面的果然是汪衍哲,紧跟在后面的便是背着耀全的汪衍荣,衍荣的后面,却是一个中年妇女搀着衍荣他妈孔桂莲。那中年妇女便是衍荣他二姐汪燕娥,燕娥的身后却是衍荣现在的妻子卢秀娥。卢秀娥的后面,还跟了两个小伙子,都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原来汪耀全已经病得不轻,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了。因此,衍荣一家子便依着石门沟乡俗,要在父亲咽气前将他送回老家。因考虑到娃小,怕在山里头呆不惯生个三灾两病的,衍荣他媳妇便将娃搁在了娘家。由于衍荣是厂级领导,且酒厂效益也不错,购置了好几辆小车,单位便安排了两辆车,一辆桑塔纳、一辆吉普车,来送他们,那两个拿行李的小伙子便是司机。
因为走得比较急,燕娥她爱人现已升任县运输公司经理的李长庆尚在外地开会没能赶回来,汪燕芬眼下正在中央党校进修,也没能回来,不过衍荣走之前已经想方设法分别给他们挂了电话,想必不几日便会赶回石门沟的。可是燕芬他爱人目前正随团在欧洲考察,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无法回来的。
车到唐家河街道时,衍荣因想到父亲去世后反正得通知衍哲回去戴孝,还不如就叫现在一块儿回去,免得随后跑冤枉路,且刚好他是地方上的领导,帮忙主个事啊啥的,号召力也大,不知要省去多少麻烦呢!于是衍荣便让车停在了公社院门外,他下车进去见衍哲。……
当下文老师因见汪耀全病得沉重,且念及当年她与马老师在石门沟采风时,他对她们很是关心照顾,因此她便临时起意,要随衍荣他们一道回耀全的老宅子,陪在耀全身边,送他最后一程,至于拍摄孽龙洞壁画的事呢,先放一放再说吧。瑞年因见文老师如此决定,又回想起耀全虽然曾经关过他,但在当队长期间,却基本上能够做到处事公允,私心也不太重,比现如今的汪衍虎,不知要强几十几百倍呢,所以,他便也决定陪同衍荣他们一道回汪家,却让凤兰先回家经管娃去。
汪耀全家的老宅因多年未曾住人,场院里的荒草长得何止一人深!屋里也是灰尘满布,到处都是蜘蛛网。一干人自然是要清理院落打扫屋子,更少不得叫人去通知汪衍宝,个中琐碎无需细表。……
这日晚上十点左右,汪耀全咽气了。咽气之前,他却异常清醒,还能微弱的说话,尽管咬字不太清晰,围在床前的老婆、儿孙以及文老师等人还是明白了他是想听样板戏。
文老师便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清唱道:“……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可是汪耀全却面无表情,还半闭上了眼睛。文老师看在眼里,想了想,便又改唱起《龙江颂》的选段来:
(江水英)(意味深长地)这大田是咱们亲手开,这庄稼是咱们亲手栽,怎么能不想 啊!
(唱)【二黄原板】
几年前这堤外荒滩一片,
是咱们用双手开成良田。
冒冬雪迎春寒长年苦战,
才使这荒滩变成米粮川。
(李志田)
为垦荒咱流过多少血和汗,
为垦荒咱度过多少暑和寒……
…………
(江水英)
你只想三百亩夺取高产,
却不疼九万亩受灾良田。
那九万亩,多少人流过多少血和汗?
那九万亩,多少人度过多少暑和寒?
咱怎能听任江水空流去,
忍受那似火的旱情在蔓延?
…………
她正唱得起劲,耀全突然睁大了眼睛,大叫了一声:“李书记,你的事我没给你办成,我下来陪你……”话音未落,刚才还煜煜放光的眼睛,瞬间就失去了光辉,然后就慢慢的闭上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媳、一个孙女几乎同时大哭起来。孔桂莲也伏在男人的尸身上,呜呜咽咽的,泣不成声。见她们哭,文老师也不觉悲从心头起,急忙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
尽管衍荣是吃公家饭的,并且燕芬还是副厅级干部,但是老人家是在石门沟老宅过世的,自然要入乡随俗。于是便请了这几年开始钻研易经八卦的赵文平给掐算了一下,说是需要停放七日,方是最宜安葬的吉日。汪衍哲因为公务繁多,无法在石门沟一呆就是七天,再一个,他是乡上主要领导,要是由他亲自主持伯父的丧事,政治影响不好,弄不好还会被上头批评。因此他便建议让汪衍虎主事。衍虎虽说是派出所辅警,还是村支书,但是说到底毕竟还是个农民,由他承头办丧事,也不算违反原则。
汪耀全过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前来吊唁的人极多。从他过世的第二日下午起,直到下葬前一日,从唐家河前往石门沟的路上,拿着香蜡纸扎以及黑布吊帐的男男*女*女们,竟是络绎不绝。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