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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年照例是每天都要跟梅子一道放羊、割青草，有时也挖药草。狗娃子每日价都要领着一帮碎娃来到他们放羊的地方，争着抢着帮他们割草、帮他们寻找草药秧子……他们真的成了这帮碎娃的“大王”和“王后”了。这些碎娃跟瑞年、梅子很快就混得没大没小起来，该叫他们表姑、表叔或者表姐、表哥的，也不叫了，却叫起他们的外号来。不知是谁告诉他们的，他们竟知道梅子的外号叫“西宫”。瑞年原本没有外号的，他们就给瑞年取了个外号。因为瑞年曾被关了两天，且当日瑞年被押往队部时，狗娃子曾喊他为“反革命”，因此这些猴猴子便打算给瑞年取外号为“反革命”，反复商量后，又觉得反革命不好听，便将“反”字去掉，叫瑞年为“革命”。这些碎娃的宣传能量还是很大的，没过多久，整个石门沟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了瑞年的外号叫“革命”，又渐渐将瑞年、革命混叫开了，不知是从某一日某一个人开始，又在“革命”前面冠了个“郭”字，竟将瑞年叫成“郭革命”了，此后“郭革命”三个字竟在很多场合取代“郭瑞年”成了瑞年的正经名号了。——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这日早晨，瑞年、梅子二人根据前一日与狗娃子他们的约定，早早的便背着挎篮，提着镰刀，赶着那四只羊崽子，朝汪家老院子的后坡赶去。狗娃子他们因为都住在汪家老院子，离后坡近得多，便比瑞年他们到得更早。瑞年、梅子气吼麻叉地跑上后坡时，狗娃子他们早已玩耍开了。有摔跤的，有翻跟头的，有老鹰抓鸡的，还有捉迷藏的，整个后坡上人欢马叫的，热闹极了。

　　瑞年和梅子将那四只羊赶去了草坡里，任由它们自由自在的去吃草，又将镰刀放进挎篮里，将挎篮靠着那块大青石头放了。然后瑞年便大喊一声：“狗娃子！”狗娃子几个跟头翻过来，在瑞年面前站定，嬉笑着说：“革命表叔，我跟来娃子打了个赌，他肯定要输。”瑞年笑问：“打的啥赌？”狗娃子便回头喊：“来娃子过来！”那个当老鹰的碎娃便飞跑着过来，眉开眼笑说：“革命表叔，西宫表姑，不要信狗娃子的，他哄你们的。”梅子笑道：“来娃子，你都不知道狗娃子说的啥，咋知道他是哄我们的？”来娃子笑道：“狗娃子，你输了吧？咋办呢？”

　　瑞年、梅子都是一头雾水。瑞年便问：“你两个狗日的弄啥呢？神神道道的？”狗娃子却呕愁着脸说：“革命表叔，西宫表姑，我真的输了，你两个要救我，要不，来娃子他们就要捶我。”瑞年道：“你是弄啥输了？给我说清楚，要不咋救你？”狗娃子说：“我跟来娃子打赌，他过来一说话，西宫表姑先接茬，我就输了，革命表叔先接茬，来娃子就输了。所以你两个得救我。”瑞年道：“没事，有我在，没人敢捶你！”狗娃子说：“革命表叔，大娃欺负小娃那不算数，要用别的办法救我。”

　　“别的办法？还有啥办法？”

　　狗娃子嬉笑道：“革命表叔，只要你跟西宫表姑亲个嘴，他们就不捶我了。”瑞年笑道：“狗日的，还捉弄起我们来了。”梅子也微红了脸笑道：“你这些些娃瞎得很！”狗娃子也不搭话，翻身就跑。来娃子却把手一挥，当鸡群的那些碎娃便都飞跑过来，边吱哇边追狗娃子。狗娃子边跑边回头喊：“表叔表姑赶紧救我！”来娃子却手舞足蹈地指挥：“快把狗娃子绊倒！给我冷怂捶！”

　　那帮娃眼看就要追上狗娃子了。瑞年笑看梅子一眼说：“梅子，要不，咱救一下狗娃子吧？”梅子把脸别到一边说：“避！少轻狂！”瑞年却大喊一声：“不要撵狗娃子了！我跟西宫亲嘴了！”话音未落，不由分说就搂住了梅子，逮住她的嘴，使劲亲起来。那些碎娃子便都刹住脚不再追狗娃子了。所有的碎娃们都欢叫着向瑞年、梅子围拢过来。狗娃子、来娃子等碎娃都大声叫嚷起来：“哈！国王和王后亲嘴啦！”

　　梅子红羞着脸，在瑞年脚上狠踩了一下，骂道：“叫你轻狂！没看这些碎怂是在捉弄咱呢！”瑞年哎哟轻叫一声，松开梅子，又转身将那些碎娃扫了一眼说：“是谁出的主意，叫捉弄我们？”狗娃子笑道：“革命表叔，不是我们捉弄你们！我们都想叫西宫表姑给你当媳妇，就商量里几天，一定要想办法叫你俩亲嘴。”梅子红脸笑道：“狗娃子瞎的太，看我咋收拾你！”说着便去追狗娃子，狗娃子急忙就跑。

　　来娃子说：“西宫表姑，莫要怪狗娃子！我们还给你和革命表叔准备有好东西呢！”梅子便不再追狗娃子，却含笑走向来娃子说：“可又想了个啥坏点子？”来娃子也不回应，却把手一挥，朝那边喊道：“把王冠拿来！”只见原本在那边坐着的两个碎娃跑将过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柳树枝编成的“王冠”。

　　……于是，碎娃们七手八脚的给瑞年和梅子戴上“王冠”，又搬了石块在那个大青石头旁垒了两个石凳，然后又簇拥着他俩分别在两个石凳上坐下。瑞年看了梅子一眼，笑道：“这些碎娃呀！”梅子也看了瑞年一眼说：“看把你美的！”然后狗娃子便学着故经中的招式，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说：“大王、王后在上，小的们拥戴有功，请求封赏！”瑞年说：“不是已经叫你当军师了吗？还封赏啥？”

　　狗娃子说：“以前只是顺嘴说的，没有正式封赏！”瑞年便清了清嗓子说：“汪化狗听封……”狗娃子急忙打断说：“汪化狗不好听，我自己想好了一个大名，叫汪化圣，齐天大圣的圣。”瑞年便又说：“汪化圣听封：封你为帐前军师，总督兵马大元帅！”狗娃子打了个恭说：“谢主隆恩！……”接着瑞年又对来娃子等人一一“封赏”……然后，瑞年便让狗娃子领着那帮娃们排兵布阵，去攻打“敌国”。狗娃子便让星娃子、函娃子当侦察兵，前往坡下侦查“敌情”，他自己跟来娃子每人带一列队伍，都在草坡上“埋伏”起来。瑞年、梅子端坐在国王、王后的“宝座”上，笑呵呵地看那帮猴猴子成精作怪。

　　正玩得热闹，星娃子忽然气喘吁吁跑了上来，大声嚷嚷道：“报，报告，不，不好了！”狗娃子从草丛里一跃而起说：“有何敌情？！”星娃子说：“不是敌情，是，是莲娃子疯了！”狗娃子急问：“你没胡说吧？咋能疯了？”星娃子说：“真的疯了，背个书包，拿个鞭子，在路上又是唱又是笑，还给石头块子上课呢！”

　　狗娃子觉得事态严重，便急忙跑到瑞年、梅子跟前，大声说：“启禀国王、王后，你们的同窗好友，何秀莲同志已经疯了！”瑞年惊得一下子跳将起来：“你说啥？！”梅子也站起身来说：“狗娃子你慢慢说，到底咋回事？”狗娃子便将星娃子的话学说了一遍。瑞年、梅子二人便带了狗娃子、来娃子等三四个碎娃往坡下的路上飞跑下去，其它碎娃继续留在坡上玩耍、放羊。

　　他们赶到路上时，却见何秀莲正站在路中间用鞭子抽打着路里边靠近石坎的一块窄棱仰板的青石头，厉声说道：“叫你写作业呢，你却坐到这儿耍！我叫你贪耍！我打死你！”西边不远处，李凤霞一边吱哇喊叫着，一边朝这边跑。瑞年小声跟梅子说：“你过去把何秀莲哄说一下吧。”梅子说：“我怕她打我，你去哄说吧。”瑞年道：“要是她把我抱住了咋办？只要你不吃醋就行。”

　　梅子狠瞪瑞年一眼，低声骂一句：“不要脸！”便走过去，在离何秀莲五步远处站住，微笑着说：“秀莲，你咋背个书包？是去上学呀？”何秀莲回头看了梅子半日，突然喜笑颜开道：“玲玲呀！你几时回来的？把我想死了！你在剧团都学些啥？”

　　已经走到梅子身后的瑞年说：“何秀莲，你认错人了，她是梅子。”何秀莲又瞅了瑞年一眼说：“孙老师也回来了？这几天你没在，我在给学生娃上课呢！”又将鞭子朝路里边的一块麻子石一指说：“这个学生娃最不听话了！叫他朝东他偏朝西！”瑞年道：“何秀莲，我是郭瑞年，不是孙老师！”何秀莲又溜了瑞年一眼说：“孙老师，你冒充郭瑞年弄啥呢？听说他都不念书了呢！他不念了才好呢！那是个瞎娃！天天把眼窝在玲玲身上乱转！有一天还把我当成了玲玲呢！把我吓的呀！多亏我在树上坐着，要不，他要是对我耍流氓可咋了！”瑞年又好气又好笑，回头跟梅子说：“何秀莲咋像疯实了呢？满嘴胡说！”梅子却颠着头看他半日，皮笑肉不笑地说：“想不到你还对何秀莲动了心思啊？”瑞年把脸一红，低声说：“你胡说啥？！疯子的话能信？”梅子却嘿嘿笑了两声，逮住他的胳膊就拧。瑞年疼得哎哟一声。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