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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这里，你是属于大草原的，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张嫣靠着石碑，坐在草地上，微微转过头，轻轻说了一句。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轻柔的风从她耳畔划过，仿佛是谁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般。

　　然而她却清楚，那个人已经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身边了。

　　仰头喝下一扣酒，辛辣的味道在喉咙里散开，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匈奴的酒，她终究还是喝不习惯。

　　“塔木诺，我还没有跟你说一声谢谢……”张嫣将酒囊放到石碑边上，仰着头看着已经西落的日头，眼中微微泛着涟漪。

　　若不是塔木诺，现在昊辰或许还在老上稽粥手上，而她还得想方设法将昊辰救出来。

　　但是昊辰的获救，是塔木诺用性命换来的。

　　她眼睁睁看着塔木诺倒下，即便在最后一刻，他都还想着要护着昊辰，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倒下之前看她的那一眼。

　　即便她没有看清楚他的眼睛，却知道他眼中的不舍，她明白他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对不住，我曾经说过的话，可能不能兑现了。

　　他说过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带着她和昊辰远走高飞，而现在，他却食言了。

　　“你可还记得当年帮助我们出塞的那个富商？”张嫣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一个镶嵌着红玛瑙的刀鞘，正是当初塔木诺抵作酬金给那富商的刀鞘。

　　她原本想着等塔木诺下次再来看昊辰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的，但没等到那个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下葬时，她还想把刀鞘一起葬下，但最后那一刻她又改变了主意，她要把这刀鞘留给昊辰，让昊辰一辈子都记住塔木诺。

　　只是到现在，昊辰还不知道塔木诺已经永远离开他了的事情。

　　张嫣细细看着刀鞘，眼泪忽然就滴落了下来。

　　“若他跟我一样，许是也不想看到你哭。”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张嫣惊了一下，抬手将眼泪擦掉，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刘恭弯腰将酒壶拿起来，深深看了那无字的石碑一眼，倒了一些酒在石碑前，自己又喝了一口，才又道，“他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应该来好好谢谢他。”

　　张嫣眼神微微一黯，人都已经没了，谢或者不谢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昊辰呢？”

　　虽然那日塔木诺将昊辰救了出来，但或许是他摔倒时昊辰撞到了脑袋，昏睡了一日才醒过来，太医虽然说没事，张嫣却还是有些担忧。

　　若不是之前昊辰睡着了，她这会也不会出来。

　　“我出来时他还在睡着。”刘恭轻轻回了句，未了又道，“我打算明日带你们回长安。”

　　张嫣有些惊讶，抬头看他：“你身上的伤……”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稍加注意一些便可以。”刘恭淡然道，并没有告诉她，其实便是这么站着，腹部也微微有些泛疼。

　　只是如今长安城的局势并不容乐观，当初他不过是为了知道张嫣的下落才立了萧笙为后，谁想萧笙竟然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扩张了自己的势力，到如今已经隐隐有了动摇朝政的力量。

　　至于萧正，在萧笙坐上皇后之位后不久，便找了个理由辞官回了萧县，据说在辞官之前他还与萧笙大吵了一架，只是那时候刘恭一心想要找张嫣，并没有在意。

　　张嫣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我可以跟你回长安城，只是昊辰不能一起。”

　　张嫣很清楚，刘恭突然要回长安城，必定是因为长安城的局势有变，若是这样，她绝对不能让昊辰跟着回长安。

　　既然当初追杀她的杀手并不是刘恭派去的，那她便只能想到萧笙。

　　刘恭沉思了片刻，开口问了句：“若不带着昊辰回长安，你打算让他去哪里？”

　　“我想让阿代带着昊辰走。”张嫣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便是刘恭没打算让他们娘俩回长安城，她也不打算让昊辰待在这里。

　　若昊辰再落到老上稽粥手中，可再没有一个塔木诺能救他了。

　　两人一直待到太阳都落了山，才回了付城，一进暂住的府上，便听到昊辰的声音传来。

　　“我娘亲去了哪里？”

　　张嫣连忙加快脚步走进去，见了昊辰边轻轻笑道：“昊辰睡醒了？”

　　昊辰跑到张嫣跟前，仰着头看她：“娘亲方才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只是出去走了走。”张嫣弯下腰将昊辰的头发理了理，正要说话，便见昊辰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身后，转头瞥见是刘恭，心下轻叹了一声。

　　“你真的是我爹爹吗？”昊辰绕过张嫣，走到刘恭身前，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昨天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刘恭一把将昊辰抱起来，看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庞，面容柔和了几分，“我确确实实是你的爹爹。”

　　昊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小了些，没有塔木诺沉稳。”

　　刘恭嘴角一抽，有些汗颜，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提到塔木诺，昊辰示意刘恭将自己放下，上前拉住张嫣的手，笑道：“娘亲，我上次见到塔木诺了，他说会带我们走，娘亲可看到他了？”

　　张嫣面上的笑容僵了僵，眼中黯淡了几分，抬手轻轻抚摸着昊辰的面颊道：“嗯，我见到他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暂时不能来见昊辰了。”

　　昊辰眉头微微一皱，很是失望的模样，过了片刻才道：“塔木诺明明说过不会哄骗我的……”

　　“他怎么会哄骗昊辰？”张嫣将那只刀鞘拿出来，放在昊辰小小的手上，“这是塔木诺要娘亲交给昊辰的，让昊辰好好保管，他过段时间便来找你要。”

　　“这个刀鞘是塔木诺的阿妈留给他的，对塔木诺十分重要，有这个刀鞘在，他就一定会来找你。”

　　昊辰双眼一亮，看了看那刀鞘，又看看张嫣：“娘亲说的可是真的？”

　　“嗯，真的。”张嫣轻轻点了点头，心口微微抽疼着。她没办法跟昊辰说塔木诺为了救他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或许有一天他会明白，却不会是现在。

　　刘恭看着他们母子两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三年多以前的事情张嫣已经都跟他说了，明明他应该怨恨塔木诺，若不是因为塔木诺，他也不会跟张嫣母子将近四年没有见面，但是塔木诺却又是为了救昊辰而死……

　　跟一个死人，他还能计较什么呢？

　　但是看到昊辰一脸期待的模样，刘恭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上前蹲在昊辰身旁，问道：“你不是要去找爹爹么，现在爹爹就在你面前，你还要去哪里？”

　　昊辰瞥了他一眼，将刀鞘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才回道：“我找爹爹只是想问问为什么要丢下娘亲一个人，才不是为了跟爹爹在一起，昊辰有娘亲和塔木诺就够了。”

　　瞥见刘恭脸都黑了，张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虽说当年的误会都已经解开，但她怨了这么多年，又岂是这几天就能消解的，见刘恭在自己儿子手上吃了瘪，她乐得看热闹，便没有开口为他开脱。

　　刘恭扫了张嫣一眼，有些没好气道：“可不是爹爹丢下了你娘亲，分明是你娘亲带着你抛下了我，这些年我为了找你们，可差点没疯掉。”

　　昊辰眉头一挑，双手往身后一背，颇有些大人模样道：“那我可不管，你们大人的事情太麻烦，我可弄不明白，我只知道，娘亲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要不是塔木诺帮着娘亲，指不定现在我跟娘亲在哪里呢。”

　　刘恭眼神微微一动，站起身来将张嫣拉入到自己怀中，有些心疼道：“我知道，你娘亲吃了不少苦，所以今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们两人好，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当然，”刘恭低头看着昊辰，一字一句道，“我也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

　　因为刘恭要准备回长安的事宜，张嫣便先带着昊辰回了屋，心里还想着要怎么跟他说要暂时离开他的事情，便听昊辰有些愤愤道：“娘亲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人？”

　　张嫣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儿子。哪有儿子这么说自己爹的？

　　“肯定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所以才会这么傲慢，什么叫‘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昊辰学着刘恭的语气道，神情也颇为相似，看得张嫣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说不让离开就不离开吗？”昊辰瞪了张嫣一眼，“娘亲你说，你是要选塔木诺还是要选爹爹？”

　　张嫣眼神一动，低头苦涩地笑了笑，再抬头却任何异常也看不出来：“昊辰觉得呢？是塔木诺好，还是你爹爹好？”

　　“当然是塔木诺了！”昊辰毫不犹豫回答，未了又道，“塔木诺虽然话不多，但是为人可靠，娘亲要是跟塔木诺走，塔木诺一定会好好照顾娘亲的。”

　　张嫣点了点头，轻笑道：“嗯，塔木诺为人是不错，但是你爹爹也不错，他虽然年纪小一些，却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只是太过强势了一些罢了。”

　　他的强势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坐在那个位子上，难免会有一些强势，毕竟一个软弱的皇帝要如何能守住这么大的江山？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跟塔木诺一起走，若是真的这样，或许某一天她心里的人会是塔木诺，只是现在，这样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汉宫春：皇帝养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