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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刘恭有了些精神，张嫣也就没继续逗弄他，正好这会就听到门口传来李石英的声音：“皇上和皇后殿下还在说话，茶水一会再送进去便可。”

　　“这……茶是皇上让婢子泡的，想来是渴了……”

　　没等听完桃梳说了什么，刘恭便小声问张嫣：“母亲，这宫女您还要留在身边吗？”

　　张嫣瞥了一眼门口，漫不经心般地回了句：“习惯了她伺候，换个人只怕我一时也不习惯。”

　　再者，虽然留着她有风险，但是关键时候保不准还有些用处。

　　就在刘恭与张嫣母子两人交谈时，长乐宫椒房殿中却是一片寂静。

　　虽说这时候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畏寒的吕雉却依旧让宫人将窗子都关了，因而殿内的光线便有些暗。张释卿正拿了火绒将烛台点燃，就听到半倚在榻上的吕雉轻叹了一口气。

　　张释卿手上一抖，熄了火绒放好，便走到吕雉身边，轻声问道：“可要给您备些糕点？”

　　他瞧着方才早膳时吕雉也没吃多少，才这么问了一句。

　　吕雉摆了摆手，又是一声叹息：“我哪里还吃得下……”

　　过了片刻，吕雉又道：“释卿，这些年来，我可是做错了？”

　　张释卿不明白她说的是哪些事情，便是明白，也不敢妄加评判，便低头回答：“您做什么，自然由您的理由，又哪里来的对错。”

　　自己身边的人，吕雉怎么能不清楚，就算是他自个有判断，也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说出口，便不再问这问题，只是神情却更显落寞。

　　“若是我的盈儿还在就好了……”最后一个字脱口，吕雉的鼻子便有些发酸了，但是眼中却一片干涩。

　　张释卿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着问道：“太皇太后可是在为皇上苦恼？”

　　吕雉眼神微沉，半晌之后才开口：“雏鸟已经长大，想要飞了。”

　　说着，她冷笑一声，转头睨了张释卿一眼，便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边问他：“你觉得，我是应该让雏鸟飞飞看，还是干脆将他的羽翼剪掉？”

　　张释卿心下一惊，低着头轻手轻脚跟在吕雉身后，没敢开口搭话。

　　吕雉原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径直走到那棵老梅树下。

　　原来满树的红梅如今只剩下寥寥几朵，颤颤巍巍开在枝头，瞧着仿佛随时都可能会落。

　　“我眼看着长大的两个至亲，如今却都与我有了间隙……”吕雉轻声低语，仿佛是在跟张释卿说，又仿佛是在对那红梅说。

　　“也罢，他们既然向往天空，那我便看看他们能飞多高。”吕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在掌心里，蓦然握紧，“看看他们，能否飞出我的手掌心。”

　　十指松开，梅花飘落，却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娇艳。

　　自从那日刘恭从长秋殿偷跑出来，去了早朝之后，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祥和。

　　重获自由，张嫣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给吕雉请安，将从乌山观拿回来的祈福香囊献给了吕雉，还聊了半日，两人却都没有提到软禁的事情，仿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这般宁静之下，张嫣却逐渐不安起来。

　　她让灌阿代去齐地送信，给了他六日时间往返，然而如今已经是第八天，张嫣依旧没有见到他人。

　　“莫不是在齐地出了什么状况？”张嫣手里捧着书简，眼睛却看着外头那棵桃花树，低声自语。

　　如今刘章已经入狱近十日，吕雉还未找到虎符，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张嫣一整天下来都是心绪不宁的，一边想着明日吕环就会进宫求吕雉，一边担心齐王刘襄会不配合她的行动，直想得脑袋抽疼，便早早让桃梳准备了热水沐浴。

　　她这才脱了衣服坐到浴桶里，就听到后边的窗户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吓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脱口道：“谁？”

　　窗户那边还没有回应，倒是门口传来了桃梳的声音：“皇后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嫣稍稍冷静下来，浴房后头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除了定期有宫人去修剪树枝，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况且这个时辰，谁没事会跑到那里头去。

　　也就是说，外头那人多半是灌阿代。

　　这么一想，张嫣松了一口气，转头回了桃梳：“无事。”

　　“那婢子便先去给皇后殿下整理床铺了。”桃梳说完，又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开了。

　　等都等了这么多天，张嫣也不急在这么一时半会，便静坐着等灌阿代开口，大约过了半柱香之后，才又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咳。

　　张嫣眉头一皱，忍不住开了口：“阿代？”

　　窗外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才传来灌阿代的回应：“属下在。”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不对？

　　张嫣愣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生病了？”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若不是那一声“属下”，只怕张嫣都听不出来是他。

　　“属下回来晚了，耽误了主子的计划，请主子责罚。”灌阿代并未回答张嫣，反而请起罪来。

　　听着声音的方位，张嫣就知道他肯定是跪了下来，干脆从浴桶里出来，随便拿了一套单衣穿上，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

　　灌阿代显然是没想到张嫣会这样做，惊愕地抬头看她，见她长发披散着，因着身上还是湿的就穿上了单衣，衣服紧贴在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显露无疑。

　　灌阿代心里一慌，连忙将头底低下，只觉得原就混混沌沌的脑子更加混乱。

　　张嫣这才想到自己这样有些不雅，转身回去批了件外衣，才又走到窗前，细细打量灌阿代。

　　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因为低着头，她只能看到他简单束上的发髻，便开口道：“抬起头来。”

　　灌阿代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抬起头来，但是双眼却只盯着半开的窗子，没看再看张嫣一眼。

　　屋内的烛光有些暗，却更显出灌阿代脸色苍白。张嫣记得灌阿代走之前下巴还是干干净净的，现在胡子却已经长得老长，眉目间也掩不住疲惫，心下不由得一软，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可是生病了？”这是张嫣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

　　灌阿代几乎不带任何犹豫，直接答道：“属下无事。”

　　张嫣眉头皱得更紧，心里柔软处蓦然涌现出一股怒气，低喝道：“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 汉宫春：皇帝养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