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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楠摇头说:“只见过一次。大年初一的时候,祖母和父亲进宫去朝贺,姜姨娘偷偷领着我去了府里一个很偏很远的院子里,她敲开门,那个院子只有几个丫头婆子,不象府中其他地方奴才很多。
然后那些丫头婆子看见我都很高兴,有一个年纪大的还哭了,姜姨娘让我不要害怕,就带着我进了屋。
屋里有一个苍白消瘦的女人躺在炕上,看到我就坐了起来,眼泪直流,姜姨娘给她磕了头,称她为夫人,然后说她在厢房等我,就出去了。
那位夫人虽然是第一次相面,我却觉得很亲近,一点也不畏生,她抱着我直流泪,摸我的头发和脸蛋和手,说她是我的母亲,问我过的好不好,还说我还有一个孪生姐姐,跟我长的一模一样,让我以后照顾好她。
又从匣子里取出这个玉佩,给我戴到脖子里,说姐姐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我的是祥云捧日纹,她是祥云捧月纹,两只玉佩后面能扣在一起,让我一定要收好,不要丢了。
我当时就明白了,原来她就是我们的亲娘,就很依恋她,告诉他父亲要送我去越州读书,我很害怕不想去,她也哭了,说让我要听祖母和父亲的话,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出息,等将来有出息了,才能自己做主,和姜姨娘说的话一模一样。
后来姜姨娘就在外面催我,说我该回去了,母亲就亲了我,从床屉里取出一个金佛一个玉观音和两个金镯子塞给我,说她身上没有银子,如果我没有花用了,就把这些当掉,后来都被甄士奇抢去了,找不到了。
又说祖母和父亲不会亏待我的,我大概也用不着这些,然后一直流泪,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走了。
姜姨娘路上对我说,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我很喜欢她,害怕见不到她,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姐姐是第一个知道的。
后来父亲就送我和乔鱼到了越州,交到那个禽兽手里就走了,临走时给了我一荷包碎银子,差不多有三十两,说是这几年束侑和花费都给过了,以后衣食自有人操心,我不用再花什么钱,这个留着零花就好,然后就走了,我就再没有见过府里任何人。
他走后,乔鱼偷偷告诉我,说临走前,姜姨娘给了他五百两银票,婶娘给了他三百两,祖母给了他二百两,让他替我收着以备花用,她们还一再叮咛乔鱼要照顾好我,不可出半点差错。
我方才知道,原来祖母说让我以后每年回侯府过年,父亲根本不同意,说要等我将来过了院试才能回府,所以她们担心我受不住,也担心手头紧,就纷纷塞了私房银子给我。
现在我明白了,为何姜姨娘带我去见母亲,她知道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能,而母亲长年缠绵病榻,也许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心有不忍,才带我去见了她一面吧。”
陈萝觉得自己对侯府的冷漠无情都已经疲惫了,再听已经激不起什么愤怒了。
且不说自己了,乔楠做为侯府目前唯一能继承香火的男丁,嫡亲的祖母和父亲不但冷漠无情,还不许他见自己的母亲,生生让他们母子俩同在侯府六年却不得见一面。
对他还不如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姨娘和婶娘,也许她们并没有多么疼爱她,只是一个终生守寡,一个等同守活寡,膝下都荒凉无子,实在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从乔楠这个侯府唯一的孩子身上找到一点活力和乐趣吧。
而且等她们将来年老,能依靠的就只有儿子或者侄子,否则再有钱也是晚景荒凉,将来百年之后连个扶灵的人也没有,每逢祭祀之日连上香的人也没有。
乔楠这个侯府唯一的子嗣,不但有奉养亲生父母的责任,还有奉养庶母和婶母的责任,可以说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无论如何,陈萝都很感激她们,毕竟她们是乔楠富贵而冷漠的童年唯一的亲情和温暖,又在关键时用私蓄相助,还肯带乔楠去见母亲一面。
若是没有那个姜姨娘,乔楠怕是至今没有见过生母的面吧,这一份恩情将来是一定要回报的。
她也非常担心,母亲病成那样,有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和照料?她又不是什么传染人的恶疾,为何会被送到那么偏僻的院子?她还能等到自己和乔楠回府吗?她到底是什么病呢?
可是乔楠那时才六岁,他能记得这些已经很不易了,母亲那么瘦弱,不一定是受人苛待,也许是因为患病。
想了想就问:“你还记得母亲的院子怎么样?屋里摆设怎么样?你进去的时侯觉得暖和不?母亲穿着什么衣服?那些丫头婆子是胖是瘦?”
乔楠听明白了姐姐想知道什么,回忆了一会说:“那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挺漂亮的,也很干净,还挂着一个门匾,我不认识字,姜姨娘说是梧桐院,告诉我院子中央那棵树就是梧桐树。
母亲的屋子虽然不象祖母的屋子摆那么多东西,但是很干净暖和,看起来还不差,具体的我再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药味。
母亲穿着绸衣,那几个丫头倒不也胖,有一个婆子看起来胖胖的很和蔼,看到我好象很激动的样子,她们的衣服看起来和府里其他丫头婆子一样。”
陈萝方才放下心来,看来母亲在生活上并未受到苛待,只是身体不好罢了,这些年都没事,应该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希望她能等到和儿女团圆的那一天。
还有一件让她不解:“你带了那么多银子过来,还有母亲送的金玉饰品,你平时吃用又不花钱,又不用交束侑,为何不过几年时间几乎弄得身无分文?”
虽然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那个衣冠禽兽,乔楠却不得不再次提及,好在想到他的下场心情已经平复多了,不再那么羞愤。
“都是甄士奇弄的鬼,开始还好,我的衣食用度和侯府差不多一样,确实没有受什么苦,只是教我读书也很严厉很用心。
后来他说父亲只给了他一年的束侑和花用,束侑他可以免去,但是花用不行,就开始克扣我的衣食。
我还好,虽然吃的不如以前,但是还能吃饱,乔鱼经常吃不饱,我想让他拿银子去买吃的,却根本出不去大门,甄士奇说担心我出去会出事,父亲把我交给他,他就要对我负责任。
幸亏哑伯偷偷送点吃的给他,要不然他都撑不住了。
再后来,他每天只给我吃两顿剩饭,只给乔鱼吃一顿,乔鱼饿的躺下起不来。
我很害怕,担心我们俩会被饿死,就把身上所有的银票和财物,还有娘亲给的首饰都给了他,说这是我们所有的钱,让他不要再让我们挨饿。。
他收了银票以后,果然不再克扣,我们都能吃饱饭了。其实现在想来,他那时就已经生出了禽兽之心,并不是在乎那点银子,是想更好的控制我,让我们身无分文离了他寸步难行而已,只好乖乖听他的话。
慢慢地我就察觉出来了不对劲,有一次还听到他住的后屋好象有小孩的哭叫声,就十分害怕,哑伯又象我示警,我才打算让乔鱼去找父亲报信,却身无分文,幸好哑伯给了我银子。”
陈萝冷笑,真是色胆包天恶行累累,他身上光是自己知道的人命就有近十条,还都是年少无辜的人,这样的人不让他死才是大罪过心,心中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越发厌恶。。
两人约定若是平安无事,每年过年前,让乔楠和鲁辰各写一封信由程小四送到滕州,有事随时送信报告,她已交待鲁辰尽快教会程小四骑马,以后送信也方便快捷些。
乔楠还是不解地问:“我有一事不明,虽然姐姐现在的安排对我的学业有利,可我若是跟你在一起也会很用功读书的,难道滕州就没有书院和好的夫子呢?
父亲把我扔到这里不闻不问,只说我过了院试就能回侯府,无论在哪读书,只要能过院试就好,为何要让我们姐弟俩分开呢?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陈萝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他虽然从小在侯府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却一直得不到小孩子最应该得到温暖和疼宠。
虽然这个时代讲究严父慈母,父亲大多对儿子严厉苛刻,就象红楼梦里贾政对待宝玉非骂则打,小小一点错误就暴跳如雷,几乎没有给过好脸色,长平侯这样对儿子好象也附合这个时代大多数父亲的作派。
不过别家的孩子好歹有祖母和亲娘疼爱着,他却从小就见不到亲娘,祖母虽然照料他也很精心,大概因为从小的经历和身份吧,也是个冷清严厉的性子,对他也没有多少宠溺之情。
他一定是非常缺爱的,所以才对姜姨娘和婶娘给的那些温暖记忆犹新念念不忘,所以才第一次见到亲娘就十分亲近和喜爱她,就象现在,他也十分依恋自己。
这种感受她特别深刻,就象她前世小时候在孤儿院,虽然也算衣食无忧,那些妈妈照顾的也很用心,生活上并没有受过什么苦,可是她当时是那么渴望有人疼爱娇惯,渴望有父母可以任性撒娇,好象内心有一个填不满的大缺口一样。
所以她上大学以后,才会在那个男人给了一点温暖和疼宠,她就象飞蛾扑火一般义无返顾地扑上去,再也不想松手,直到后来被他伤的体无完肤,她还是舍不得、不甘心了好长时间才渐渐接受了现实,也彻底冷了一颗向往情爱的心。
这一世她却有幸拥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弟弟,还有那个真心疼她的母亲,最起码亲情不再一穷二白。
她很想和他们朝夕相处,可是暂时却不行,弟弟必须留在这里,最关键的原因是她现在尚不知道那个在背后要害她的人是谁。
只是这个原因却不能对弟弟说,否则他还怎么安心读书?
她不能让他受池鱼之灾,两人接触越少越好,她必须尽快回滕州。本来还想逛逛南越书院,还是算了吧,她要进去只能装扮成乔楠,而云家此时把乔楠盯的正紧,要是怀疑到什么就不好了。
还是尽早回去吧,真实的理由只能先瞒着乔楠。
就笑着说:“其实我也恨不得我们姐弟天天在一起,可是现在却不行。母亲和姜姨娘不是都说过,等将来有出息了,才能自己做主,姐姐也是这句话。
这些年我们俩受的苦,不都是因为身不由己吗?若是弟弟不想好好读书也可,随便聘个夫子学些蒙学,只等将来袭爵就行,反正一个长平侯世子是跑不了的,仍然一生荣华富贵。
可是弟弟想想,那个世子之位得父亲给你请封,无论请封前还是请封后,你都得按照他的心愿行事,根本就由不了自己,比如你六岁就被送到这里读书。
你肯定对这种身不由己的滋味感受深刻,以后你还要身不由己吗?
除了你别人都以为我还在邢州的庄子上,就是追查也以为我平空消失了,并不知道我的真实下落,如果你来了,我的行踪就暴露了,且不说别的事了,我肯定得离开滕州。
不是继续回邢州,就是被接回侯府。弟弟想想你在侯府的日子,我从小因为刑克之命才被送走,回了侯府能有好日子过吗?
邢州的庄子更是荒凉偏僻恶奴才成群,姐姐回去只能受苦,所以我的行踪一定要保密。”
乔楠纂紧了拳头,被从侯府带出来,和乔鱼两人被扔上马车时,自己嚎啕大哭的情形记忆如新。
所谓的父亲一脸的冷漠严厉,还斥责他人前失仪不知羞耻,乔鱼还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等到了越州伤口才好了。
祖母根本连门也不出,只打发身边的婆子相送,姜姨娘和婶娘担心父亲斥责,只能站在门里抹泪,当时尚年幼的他是那么的惶恐那么的无助。 锦上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