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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靖仪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推开付怀信。
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分开,轿子跟着剧烈地左右晃动,楚靖仪像个不倒翁一样倒来倒去,直到被一只手扣住腰肢,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四目相对间,似是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滋长。
楚靖仪忽然忘记了动作,却在这时,轿帘却被人掀开,日光照在两张微红的脸庞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曝光在白昼之下。
“公子,小公子,你们……”
闻善突然语塞,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的目光溜达一圈,先是溜过两人脸上不正常的红色,又在付怀信搂人的手上停了一瞬,整个人突然石化在了原地。
天哪!
他看到了什么?
许是这个画面太过惊悚,他连续擦了三次眼睛,终于确认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公子居然在轿子里占了小公子的便宜!
楚靖仪挣脱着,赶紧离开付怀信的怀抱。
她弯腰走出轿子,四处看了看,呵呵笑道:“今天的天气还挺好的啊……闻善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街上……真是太巧了啊……”
付怀信随后也走了出来,听到这话,顿时忍俊不禁。
这个人……
估计不知道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有多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想把人拉回轿子里,不让其他人看到这样独特的一面。
闻善早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了指他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相比而言,付怀信就显得沉稳冷静不少,直接问道:“我不是让你回府等着?怎么就跑到街上来了?还骑马过闹市……”
一提到“闹市”,楚靖仪猛地回过神,点头道:“对!闻善哥,闹市里骑马,那是多危险的事情,若是伤到了人。罪过可就大了。”
闻善听到这话,颇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闹市骑马不骑马的问题吗?
这孩子,都要被人吃豆腐了,怎么还这么缺心眼儿?
他下意识地这么想着,丝毫没反应过来,已经把自家公子当成登徒子了。
“公子……”
他搓搓手,正酝酿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语句,当看到付怀信另一边脸颊上的巴掌印时,吓得差点跳起来,“公子,你的脸怎么了?哪个王八蛋,居然敢扇您巴掌?”
王八蛋楚靖仪:“……”
请问,她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付怀信见到她这副模样,突然笑了笑,恶作剧地道:“这王八蛋啊……”
“是谁?”闻善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楚靖仪双手合十,站在闻善的身后,苦苦哀求。
这种丢人的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耻辱。她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人,绝对不能留下这种低级又愚蠢的污点。
付怀信像是没看到她的哀求,自顾自地道:“这王八蛋啊,就在……”
闻善四处看了看,问:“在哪儿?”
眼看他的玉笛就要点到自己身上,楚靖仪灵机一动,眉头一挑,示威性地举起手中的药酒,示意他好好说话。
付怀信知道不能继续逗弄下去了,便也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你赶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兵部出大事了。”
闻善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下一刻,他就已经翻身上马,吩咐闻善几句,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楚靖仪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问道:“闻善哥,兵部怎么了?”
“小公子,你是关心兵部的事,还是关心公子啊?”闻善站在一旁,脸色晦暗不明。
楚靖仪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甚在意道:“都关心啊……”
“那如果在两个之中选一个呢?”
“那肯定关心付大人呗!”楚靖仪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却见闻善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闻善哥,你为何怎么看着我?”
闻善把她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分析,“小公子,你年纪还小,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也都还少。千万不可过早地被一些表象迷惑了……”
楚靖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懵懂。
闻善看到她这副模样,越发觉得有必要教好她,用词更直白了些,“刚才你跟公子在轿子里的一幕,我也看到了。但是,我想要告诉你,千万不可生出一些不对的念头。人生在世,权势名利等各种欲望迷惑人眼,你年轻还小,一定要擦亮眼睛去看!”
难得见到他这么郑重其事,楚靖仪实在不好再露出那副懵懂无知的表情。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态度诚恳一些,“闻善哥,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你觉得我是那种容易被迷惑的人吗?”
闻善摇头,紧跟着又点头,眼里盛满了忧愁。
这小公子哟,可真是一天不让人省心。
小的时候,担心他会被人拐走;长大了以后,担心他会被人骗财骗色。
他从三年前操心到三年后。由一个清隽冷酷的大好青年,硬生生操心成了老父亲。
楚靖仪哑然失笑,却问道:“闻善哥,那你觉得付大人是那种会迷惑我的人吗?”
闻善身子一抖,脑海里倏地闪过某个画面,突然无比坚定地摇头。
“这不就好了?”楚靖仪拍拍手,一脸轻松地道,“你就不用瞎操心啦!”
闻善一脸难受地看着她,“我担心的是,某天公子存心想诱惑你啊……”
“那就……”
让他来啊!
楚靖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想了想,话音陡然一转,笑嘻嘻道:“那就再说嘛!”
她重新坐回了轿子里,想起手上还拿着药酒,便问闻善,“大人去哪儿了?他的脸还没上完药呢,我得给他送去……”
“应该是去了兵部衙门。”
“那咱们也去。”
既然是她扇的巴掌,那就有责任去治好它。否则,她无法想象,让付怀信顶着印有巴掌印的脸招摇过市,会是怎样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
楚靖仪到达兵部衙门时,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她刚下了轿子,握着药酒正要往里走,迎面却遇到走出的一群人。为首之人,就是大理寺卿魏广胜,在他身后,衙役们押着人跟上。被押之人被套上了手铐,神色颓靡,毫无往日的精气神。
楚靖仪倏地顿住脚步,已经认出那人的身份——兵部左侍郎,李德开。
“这不是楚大人吗?”
魏广胜迎面走上来,在她面前站定。
楚靖仪连忙拱了拱手,看似好奇地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客气道:“下官见过魏大人。魏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出现在兵部衙门?”
魏广胜朝皇宫的方向行了个礼,道:“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兵部衙门捉拿兵部左侍郎李德开……”
楚靖仪:“不知……李大人犯了何罪?”
魏广胜:“有人揭发李德开贪墨兵饷,数额巨大,本官这就要带人去抄家了。楚大人,你既与此人同在兵部办差,那是否知道此事啊?”
听到这话,楚靖仪夸张得差点没跳起来,连连摆手,摇头,“大人,下官只是个小小的职方郎,可接触不到这样层面的东西。再者,陛下和皇后娘娘仁德爱民,下官也不会昧着良心,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魏广胜点点头,本来还想恐吓一番,但瞧见他身形瘦削,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年轻人罢了。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手一挥,身后衙役赶紧跟上。
楚靖仪拧眉目送一行人渐渐走远,便脚下生风似的往里头赶去。
路上静得出奇,脚踩在枯枝落叶上,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直到靠近了衙门议事厅,听到里头嘈杂不一的声音,楚靖仪才松了口气,无声无息地从角落里走了进去。
议事厅里早已聚集了兵部的大小官员,付怀喜坐在上首,右手边坐着兵部右侍郎季坚,而左手边兵部左侍郎的位置却空了出来。其余人则站在议事厅中央,此刻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声音嘈杂,落入耳中就是嗡嗡一片。
楚靖仪听着,心头莫名多了几分浮躁。
这时,有一人问道:“尚书大人,如今李大人已经被带走,又该如何是好?”
付怀信悠悠道:“此事容后再议。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大理寺定会审出一个结果的。咱们先等着结果就好。在没有新的任命下来前,季坚就先兼管着李德开名下之事。”
季坚连忙起身,“下官领命。”
在兵部里,左侍郎可是仅次于尚书的存在,一直以来,李德开都恪尽职守,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这次又怎么突然冒出这等祸事?
楚靖仪有点想不透,不知不觉就想入神了,等回过神来,议事厅内的人已经走光了,唯独付怀信眉目含笑地站着,对她的到来略感诧异。
“阿靖何时过来了?”
楚靖仪举了举手中的药酒,慢吞吞地走过去,“我都把大人的脸打伤了,总不能置之不理吧?这不就随你而来了吗?”
付怀信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模样,见她走过来,居然自觉地侧过了脸,道:“阿靖如此挂念我的伤势,实在是让我无比欢喜啊!”
楚靖仪抿唇笑了笑,心无旁骛地给他上药。
周围一片寂静,付怀信闭上眼,感受着此刻的静谧。
脸颊上被涂上了药酒,凉凉的,他甚至能感受到上药之人的轻柔力度,一下一下,像是在不停地撩拨着什么。
他想起了轿子里的那个吻。
软软的,凉凉的。是他过去二十多年里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脸颊突然发红发烫起来。
“大人,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楚靖仪越擦越觉得不对劲儿,不禁停了下来,无比郁闷道,“是不是我涂得太用力了?”
“应该吧!”
“……”
这是什么回答?
楚靖仪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黑溜溜的双眼咕噜噜转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此刻,付怀信才恍然意识到,这个人经过三年的成长。已经褪去了三年前初见时的稚嫩与青涩,变得成熟而有朝气。
她是古灵精怪的,同时也是令人心动的!
万千思绪也不过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当即咳了一声,问道:“你想必也听到了刚才我们谈论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
楚靖仪:“大人是怎么想的?”
付怀信:“阿靖,前不久,我刚被罚了两年的俸禄……”
楚靖仪一愣。“然后呢?”
付怀信:“这次对方有备而来,动的人又是兵部左侍郎,我没了俸禄,又丢了脸面,恐怕在朝廷里混不下去了……”
楚靖仪拍拍胸脯,下意识就接话,“没关系!我养你啊!”
付怀信顿时喜笑颜开,“阿靖果然深得我心!”
听到这话,楚靖仪神色一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堂堂的兵部尚书,付家一族的大公子,会因为被罚俸两年就活不下去吗?
她真是信了他的邪!
楚靖仪原地跺脚,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丢下药酒就要跑出去。
岂料,付怀信及时地拉住她,问道:“阿靖这是生气了?”
“对。”楚靖仪哼哼唧唧的,又补充道,“我真心实意地担心着大人,结果大人竟然这么戏弄我,教我如何不生气?”
付怀信轻笑了一下,却道:“我没有戏弄你。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我极有可能会养不活自己了。到时候,阿靖可千万不要嫌弃我,拖你后腿。”
楚靖仪转过身,想要努力去辨别这话中的真假。
但她与李德开没有太多交集,更是无从得知事情的严重性。斟酌片刻后,她问道:“大人,这次的事情真的很严重吗?”
“是,也不是。”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话,楚靖仪有些惴惴不安,连忙安慰他,“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段哲成逼得太狠了,焉知以退为进不是更好的反击?”
付怀信:“就为了阿靖这句话,我也不能束手就擒。”
楚靖仪点了点头。又与他说了几句,便要告辞。
出门前,付怀信对她说,“我听说,祖母要去护国寺上香祈福,这几天你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就护送祖母一同过去吧。”
楚靖仪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半晌后,突然点头道:“我听大人的。”
“阿靖乖乖的,”付怀信揉了揉她的头发,意味深长道,“这次去护国寺,一方面是护送祖母,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歇息。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去接你们回来。”
“好。”
……
当天傍晚,楚靖仪回府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直奔付府。
由于事发突然,一切都只能轻车从简。门前宽敞的巷子里已经停着四辆车,除去箱笼细软,便再无多余之物。
付老太太等人已经收拾妥当,一看到楚靖仪策马而来,便立即吩咐手下出发。
楚京离护国寺不算近,一行人到达护国寺山脚下的别院时,已经是夜深时分。由于付家每年都要来护国寺上香,为了居住方便,付老太太就让人在山脚下买下一座别院。
当仆从们把行李都安置妥当之后,楚靖仪才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她抱着饭碗,靠在窗前,边看着窗外的雪景,边想着皇宫里发生着什么。
也不知道,付怀信能不能应付得来那些才狼虎豹?
……
而此时,皇宫外,大理寺卿带着人你踩过厚厚的雪,奔走在楚京的大街小巷上。
李德开的府邸大门敞开着,官兵们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雪花银,从里头走了出来。魏广胜拿着册子,在旁边仔细清点着,每清点完一箱,官兵们就会把箱子抬下去。
如此反复,等全部清点完毕,已经是子夜时分。
紧接着,皇宫里又开始上演出一出大戏。
先是御史台联名弹劾兵部左侍郎李德开贪墨兵饷,欺君罔上;再是大理寺卿魏广胜经过重重审问,终于拿到了李德开的认罪书。
在这份认罪书中,桩桩件件,白纸黑字,记录的都是李德开在这三年里贪墨的兵饷数目,还有参与其中的其他人物。凭借这份认罪书,魏广胜又暗搓搓地揪出了兵部好几个隐藏极深的蛀虫。
当一行几人排排跪在御案前,众人,包括陈皇后在内,看着付怀信的眼神都变了。
陈皇后怒问,“付怀信,你有何话说?”
付怀信立刻站出列,“臣有罪,请娘娘责罚。”
竟是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其他人默默地看着,或幸灾乐祸,或拧眉沉思,勤政殿内竟少见的安静下来。
陈皇后厉目扫过底下各怀心思的臣子,警告了付怀信几句,便让魏广胜依律处置李德开等人。之后,她又命人宣读了旨意,任命了新的兵部左侍郎,同时把五军都督府的人员空白都填充了上去。
当听到那些名字,段哲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顿时瞪向不远处的付怀信。
岂料,付怀信突然抬头,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无声地笑了出来。
等陈皇后挥退众人后,段哲成做出了生平最跌份儿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他强硬地拉走了付怀信,并且把人堵在了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