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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听,那求救声似乎是从不远处的阁楼传来的。
当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年轻男子皆面朝他们站着,脸上似乎有尴尬之色。而在他们的身后,夫人小姐们也围成一圈,把一切都给遮挡住。
走近了些,一道低低的啜泣声就传入了耳中。
众人看到付夫人到来,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给她让路。当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清秀少年时,皆是好一阵惊讶。
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其他年轻男子早已背过身,这人为何还不知道避讳?
但付夫人却没空去注意这些细节,沉着脸色,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片尴尬的死寂中,梳着双丫发髻的丫鬟哭着回答,“付夫人,请您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本来,我家小姐好好地坐在水边休息,谁想到,这姑娘用心那么歹毒,居然把我家小姐推进水里……”
她边说边指着旁边的于香薇。
谁想,于香薇只是扯了扯嘴角,抖了下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出声反驳。
付夫人自知于香薇不是这样的人,面对这样莫须有的指责,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你是什么身份,岂能在此胡乱攀咬?还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那丫鬟一个劲儿地哭着。“夫人,奴婢没有说谎,的确这位姑娘把我家小姐推下水的。在场那么多人,可都是看清楚了的!出门前,尚书大人还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把小姐照顾好,如今出了这事儿,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哭声,付夫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努力压制着怒火道:“香薇。我相信你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现在唯有你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把这场宴会交给她来办,就是对她的信任。如今却闹出这样大的事情,老太太若是问起,她又该如何去说?
她挨骂了事小,邀请来的客人若是磕着碰着了,丢的可都是付府的颜面了。
更何况,这出事的人,可是礼部尚书捧在手心的人!
于香薇听到她的问话,也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辩解,“夫人请息怒。我刚才只是见到这位小姐落水了,才会跳下水,把人救出来。可不知怎么到了这丫头口中,竟然变成我推人下水用心歹毒了?”
听到这里,付夫人已经相信了大半,看向丫鬟的眼神锋锐如刀,再次问道:“到现在了。你还在试图狡辩?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谁料,那丫鬟却拼命摇头,否认自己在说谎。
一时间,局势僵持不下。
楚靖仪站在付夫人的身后,隐约听到有人说到“礼部尚书”几个字,突然间,眉心一跳,看向被丫鬟搂在怀里的人。
却见那人低垂着头,缩着身子躲在丫鬟的遮挡下,宛若惊弓之鸟。
她看到这一幕,心里颇是不舒服。又想到这位可能就是礼部尚书王洲的孙女儿,当即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直接盖在了那人的身上。
“外面天气冷,先把你家小姐扶到阁楼里。”
清越沉稳的声音,落入众人的耳中,宛如天籁。
那哆嗦着身子的女子从丫鬟怀中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只是,她的头发蓬乱着,发梢还在滴着水珠,乍一看去,竟衬得那张脸更苍白虚弱了几分。
楚靖仪天生看不得女子的惨状,见那丫鬟还在傻愣着,当即不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扶进去?”
她声音不大,但当官已有三年多,自有一股威势。
那丫鬟被她这么一喝,也不敢再哭下去,当即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
可不知为何,那女子似乎腿脚不便,还没完全站起来,整个身子就朝前倒去。
这一倒,轻则受伤,重则毁容了。
楚靖仪快步上前,适时地把人扶住,又狠狠瞪了下那丫鬟,转头对付夫人说道:“或许需要借用下付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了……”
付夫人在他出手教训丫鬟时,脑子已经有点不好使了。此刻听到这话,连忙点头,“不用你说,那都是应该的。”
说着,便指使身边的陪嫁嬷嬷上前,小心地把人扶进去。
楚靖仪正要跟上,却被付夫人猛地拽住,她好奇地回头,却见付夫人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低声问道:“阿靖,这就是你心仪的女子吗?”
“……”
楚靖仪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这付夫人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她连忙摇头否认。
付夫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也走进了阁楼。
这可是他们阿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子,可千万别出事了。
楚靖仪没有跟进内室,而是等在了阁楼一层的厅堂里,静静等着大夫的消息。
出事的时候,早已有人去通知付老太太,而其他客人则安分地或坐或站着,一时也没了赏景的心思。
不多时,大夫从里头走出来,楚靖仪立即迎了上去,问道:“大夫,怎样?”
大夫道:“从这位小姐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很好。本来她的身子就很虚弱,双腿又遭受过重创,这次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恐怕……”
“恐怕什么?”
大夫忍不住叹气,“恐怕情况不乐观啊!”
楚靖仪心头蓦地一沉,刚把大夫送到门口,正要转身回去,却见于香薇朝他走过来,冲他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付夫人口中常说的楚大人了吧?”
楚靖仪顿住脚步,看着她,“姑娘认识楚某?”
“认识。”于香薇大大方方地点头,“楚少爷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又能在付府里自由出入,除了您,民女想不到还有谁。”
从三年前开始,楚靖仪极少需要应付朝廷之外的陌生人,而这一次于香薇主动上前搭讪,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若是以往,她可能还有心思与之攀谈,但一想到王洲的孙女儿正在遭罪着,什么心思都可以放下。
她负手而立,眉目含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身量在女子里还算是高的,视线一投过来,明明是笑着,却也无端有了几分无形的威势和压迫力。
却听她说道:“于小姐谬赞了。楚某愧不敢当。若是无事,楚某先进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于香薇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记忆里那个人的影子。等反应过来。她才暗自苦笑,想着不愧是与付怀信朝夕相处的人,这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是像极了。
而另一边,楚靖仪正与付夫人交谈着。
付夫人道:“阿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老太太了。为今之计,得先把王小姐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只能延后了……”
“不,我觉得不妥,”楚靖仪却道,“首要之事,应该先通知礼部尚书府。”
却不想,付夫人却瞬间为难起来。
楚靖仪看出不对劲儿的地方,忙道:“夫人,您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付夫人:“说起来,也不算难处。只是,你可能不知道礼部尚书府的情况。这王小姐本是王尚书的嫡亲孙女儿,可从小却不得亲生父亲的喜欢。据说,家中的姨娘庶妹时常欺负这位王小姐,若是就这么送回去,只怕不利于她的病情恢复。”
“王尚书不会偏袒那些姨娘庶妹吧?”
楚靖仪下意识问了句,但想起王洲的种种表现,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三年里,王洲时不时就跑到她跟前,狂刷存在感,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孙女儿的情况,想要试探她一番。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偏袒的事情吧?
付夫人道:“这倒是不会。相反,王尚书是对王小姐最好的人了。可正因为这样,也引来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刁难。甚至是报复。你看咱们不如先把她安置在府里………”
楚靖仪却道:“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通知王尚书,至于把人立刻接走,还是先安置在府上,咱们也不好自作主张啊……”
付夫人听她说的有道理,便也只能叹气地去派人通知礼部尚书府。
之后,楚靖仪又从别处了解到,这位王小姐当年双腿遭遇重创的经过,一时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阁楼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却是付老太太被人簇拥着走来,身后还跟着处理完公事的付怀信。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了一下,很快就走到了一处。
付怀信环顾四周,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我听人来禀报,说是有人把礼部尚书的孙女儿推下水了?”
楚靖仪:“目前看来是这样。但具体的细节,可能还要等老太太来审了。”
她说得有所保留,付怀信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其实,礼部尚书府的那点事儿,他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无非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妇人手段。如今却用到了今天的宴会上来,不得不说,对方的决心很大。
他远远看着一脸怒容的付老太太,又问,“人,没事吧?”
“情况不算很乐观。”
楚靖仪拧着眉头,思考着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她的脑子灵光,早已用在了前朝政事上,对于这些女子间的事情,虽不算一无所知,却也没研究过。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付怀信伸出两指,按在她的额头上,一下一下的,试图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可她却被吓了一跳,急急往后退开,又紧张地看了眼四周,确定他刚才的举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才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气哼哼道:“大人,大庭广众之下,还请你注意身份!我可不想走出阁楼,就被人传成断袖……”
“是么?”
付怀信听到这话,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却还是老实地收回手,近乎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什么?”楚靖仪没有听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情绪却像是瞬间低落下来,摆摆手,走到了扶老太太的身边。
楚靖仪站在原地。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而在人群之外,有一双眼睛,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
……
付老太太得知消息时,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再一听付夫人的叙述,脾气更是压制不住,龙头拐杖狠狠敲在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足以彰显主人心中的愤怒。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身子一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付老太太却开口:“今日的宴会,本是老身命人精心筹备的,但没想到,竟会闹出这样的事,甚至还伤到了礼部尚书府上的千金。说起来,这也是老身等人的疏忽,一时不察,竟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些笑话。但最可恶的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不仅把好好的宴会搅得一团糟,还意图借此机会往付府身上泼脏水,玷污我付家的声名。如此挑衅,实在是不能忍!”
她站起身,又敲了下龙头拐杖,说道:“今日遇到这档子事,是老身府里人的不是。老身在这里给诸位道歉。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应该尽快处理,各位妇人小姐都在这儿,倒也好办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这些事情都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用心歹毒之人,一次性都揪出来。”
说完,她就冲付夫人说道:“当时你来得及时,具体什么情况,你来处理吧!”
“是。”付夫人走出来,先是让人把双丫发髻的丫鬟带上来,又喊来于香薇,开门见山地问道,“事关重大,你二人既然牵涉其中,便一视同仁。你们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吧!孰是孰非,老太太听了,自有公道!”
那丫鬟连忙道:“回老太太,夫人,奴婢当时正跟在小姐身侧,但这位姑娘却突然走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竟然把我家小姐推到水里了。还请老太太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说完,她就磕起了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淤青一片。
“好了。”付夫人阻止她,又问道,“当时除了你和于小姐,还有谁在场?除了你之外,又有谁看到于小姐把你家小姐推到水里了?”
丫鬟愣了一下,急得快哭了出来,忙不迭摇头,“没……没有……”
“那,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了?”付夫人问。
丫鬟却喊冤道:“夫人,虽然只有奴婢在场,但奴婢对我家小姐忠心耿耿,肯定是不会说谎的啊!您不能因为与这位姑娘关系亲密,就这么偏袒她,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包庇她啊?”
“放肆!”付老太太怒道,“我付家的人,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何来偏袒和包庇之说?你可知,这是在污蔑付家的声名?就凭这点,老身就能押你去见官!”
丫鬟身子一个哆嗦,趴在地上,没敢再说话。
在场的其他人何曾见过这阵仗,一时也慌了神,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他们可没忘记,这里可是付家的地盘。上至付老太太,下至付夫人,都是公正严明之辈,更别提旁边还站着一个兵部尚书。
这丫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当场质疑付家人的行事作风?
他们丝毫不怀疑。一旦这丫鬟再说出任何污蔑的话,付老太太绝对会把人提到公堂。
付夫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个丫鬟,转而问于香薇,“于小姐,这丫鬟说,你是加害王小姐的罪魁祸首。你又是什么想法?”
于香薇冲她抱拳道:“夫人请严查。民女虽然身份卑微,但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心里总有一杆秤。而且,民女不会说谎,更不屑说谎。”
说完,她却冷笑一声,厉目扫向地上那个趴着的身子,问道:“你说亲眼看到我把人推进水里?”
“是……奴婢不敢说谎……”那丫鬟身子抖成筛糠,却依旧咬紧了这个事实,“姑娘,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老太太也在这里,何不干脆利落地认下来?”
“哼,你倒是牙尖嘴利,”于香薇却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一个没见过你家小姐的人,为何要害你家小姐?”
“这,这自然是因为,我家小姐腿脚不便,当时没来得及给你让路,你却怀恨在心,把人推到水里。”
“一派胡言!”付夫人再也听不下去,正要发怒,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咳嗽声,没说出的话,顿时都吞回了肚子里。
于香薇眸光微闪,却不再与这丫鬟纠缠,而是冲首位的几个人道:“付老太太,付夫人,看来这丫鬟咬死了是民女的过错。民女恳请,把我二人送官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致认为她可能是疯了。
付老太太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何必如此麻烦?付尚书不是也在场吗?”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