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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怀信眸光一沉,面带微笑地走到门口。
“大都督来访,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段哲成走进来,大致扫了眼屋内的情景,神色淡淡的,“付尚书客气了。我也只是在路上遇到了王尚书,听说府上有热闹事,就不请自来了。还请别介意。”
“岂会?”
付怀信拱了拱手,又对匆匆赶来的王洲问了声好,便把二人请了进去。
彼此见礼后,段哲成坐在了付老太太的下首,好奇道:“为何诸位夫人小姐都杵在这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付怀信:“不过是些小事。恰好王尚书也来了,不如一起听一听吧!”
王洲一脸焦灼地问他,“老夫的宝贝孙女儿呢?”
“尚书大人请放心。妾身已经找大夫来看过了,王小姐已无大碍。只是,水中冰冷,引发了旧伤,现在正在里间歇息。倒不如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也好为王小姐讨回一个公道……”
付夫人适时地开口,她的声音低缓而有耐心,莫名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王洲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但垂眸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又少见地严厉叱道:“出府之前,老夫不是还嘱咐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姐的?好端端的,怎么就遭遇了这祸事?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丫鬟身子一抖,胡乱指着身旁的于香薇。结结巴巴道:“回大人,奴婢是无辜的啊!本来就是这姑娘用心歹毒,要置姑娘于死地……”
“你确定?”
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狡辩。
王洲脸上一喜,腾地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着王晏茹,满脸关切道:“孩子,让祖父看看,你可还好?伤到哪里了?”
王晏茹摇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反倒是安慰起他来,“爷爷,孙女儿没事。”
“你的腿……”
“不会比之前更坏了。”
听到这话,王洲心里颇是难受,但还是耐心地询问她,“你既然醒来了,可否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没必要污了在场诸位的耳朵。”王晏茹淡淡地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丫鬟,又抬头看向高位上的付老太太,道歉道,“付老太太,实在是对不起。我没管好手下的奴婢,才让他们有机可趁,搅乱了府上精心筹备的宴会……”
付老太太却道:“说这些做什么?真要追究起来,那也是我们府上的疏忽……”
双方又互相说了些话,王洲却已经站起来,说道:“老太太。今日就先不叨扰府上了。待这孩子恢复得好一些,我再带她来府上道歉。”
付老太太连忙点头,又对付怀信说道:“怀信替祖母送一下吧。”
“是。”
临走前,王洲把那丫鬟也带了回去。
一行宾客也争相告辞,付老太太倒是没有再挽留。
楚靖仪跟在付怀信的身后,一直把王洲等人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正要转身,突然听到巷子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儿很快就冲到了面前。
一小太监翻身下马,朝在场的几人道:“奴才见过几位大人。皇后娘娘有旨,请几位大人速速进宫,有要事商议。”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往皇宫赶去。
楚靖仪官位较低,并没有凑上去的资格。看着一行车马从巷子里驶出,很快就变得寂静了起来。她走回了府内,打算去向付老太太告辞。
彼时,付老太太正在与付夫人说着话,见他走进来,连忙问他,“孩子,我听说,你有意中人了?”
“啊?”楚靖仪仍旧在想着皇宫里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付夫人却笑了,打趣道:“母亲,阿靖这是害羞了呢!”
楚靖仪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一脸震惊地道:“老太太,没有的事……”
“你还狡辩,你躲在外头偷看王小姐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付老太太笃定他是不好意思,连忙笑着道:“虽然王小姐双腿不便,但只要你喜欢,那都不是事儿。等怀信回来了,我跟他说说,找个机会让你们好好了解下。”
“不是这样的……”
楚靖仪哭笑不得,几次三番地解释,奈何她们都听不进去,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付怀信的身上。只希望这个人不会乱点鸳鸯谱了。
说起来,她可以对付怀信展露出真实的自己,也是因为彼此之间算是很熟悉了。但在付老太太等人面前,始终还是隔着一层隔阂,言行举止间,都要格外掂量着。
又被拉着说了一会儿话,楚靖仪便起身告辞。
出门时,夜幕已经降临。她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从付府回家,要经过一条僻静的小路,她正走进去,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尖叫声,她心头一跳,飞快跑过去,却见两个蒙面男子正把一个女子从马车里拖出来,定睛一看,赫然便是才离开不久的王晏茹。
“住手!”
楚靖仪厉喝一声,那两名蒙面人看到有人过来。却是意外地放开手,撒腿就跑,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她走过去,正要询问是否安好,岂料,王晏茹却突然哭出声来。
“王小姐……”
楚靖仪顿时手足无措地原地打转,好说歹说,才终于把人哄得不哭了,才耐心问道:“王小姐,你可否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些人想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王晏茹脸上泪痕凄楚,闻言只是冷哼道,“楚大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之前在付府,那暗中之人没能取掉我的性命,如今这是又出新招了。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我早已经遭遇不测……”
楚靖仪愣了一下,一瞬间,心沉了下去。
她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把人丢下去搬救兵,也不是很妥当,只能道:“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吧?其他的事情,等回到你们府里,再找王尚书说明,也不是太迟。”
王晏茹诧异地看着他,但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能点头。“那就麻烦了。”
楚靖仪本来想去找她的轮椅,奈何刚才被人从马车内拖出来时,轮椅已经摔碎在地上,她想了想,便转过身,弯着腰站在王晏茹的面前,说道:“我背你回去。”
“这……”
王晏茹有些犹豫,从小到大,她接受的都是女德之类的东西,平日里也是极为重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
但不知为何,在看到楚靖仪的举动时,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几次催促下,她终于伸出手,攀上了那瘦削的后背。
其实,楚靖仪长大后,由于需要经常在外奔波,倒是没怎么长肉。整个体态都偏瘦,但比起三年前的瘦弱,这个时候的她更多了几分力量。
她背着王晏茹不快不慢地往前走,许是怕人胡思乱想,还特意找话说,“王尚书对你挺好的,为何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种事?”
王晏茹一时语塞,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楚大人是着眼于大局的人,恐怕不会懂得后院的人心诡谲。”
刚说完。王晏茹却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尚书府的隐秘,她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对这人萌生了倾诉的冲动。
一时间,她也有些懊恼起来。
谁想,楚靖仪却像是知晓了她的情绪,自顾自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不会往外说的,你不用担心。只是,这样见招拆招,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都已经习惯了,”王晏茹道,“楚大人难道有什么好办法?”
说着,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期待。
“没有。”
楚靖仪直接回答,却没看到背上那人微微失落的目光。
一时无话。
从小巷走出后,两人便进入了主街。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不算很多,路边的摊子偶尔亮着黄色的灯笼,把路面照得多了几分温馨。
楚靖仪走过一处馄饨摊。突然停下了脚步。
“刚才在宴会上闹出了那么一出,要不先吃点东西?”
还没等王晏茹回答,她已经把人背进小摊。
她看似询问,但实则已经拿好了主意,但不知为何,王晏茹却觉得这样的“霸道”很舒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楚靖仪点了两碗馄饨,又把筷子放到她的手里,声音温和道:“先吃点东西。等下回去,估计没那么容易歇息。小二,再来碗热汤。”
王晏茹接过来,愣了很久,才攥紧手里的竹筷,心里闪过熟悉的温柔,看了眼面前这个清秀的男子,轻声说道:“多谢楚大人。”
“不用大人大人的叫,我仅仅比你年长一两岁,若是不嫌弃,可还担得起一声哥?”
王晏茹心头一动,脸上似是起了可疑的红晕,低着头喊了句“楚哥哥”。
楚靖仪没察觉她的异样,埋头吃了几口,又见她一直没动筷子,便从碗里舀了个馄饨,直接递到王晏茹的嘴边。
“快点吃吧!吃完了,我赶紧送你回去!”
以前,她与付怀信相处的时间最多。很多方面都不是太在意,就连当街喂馄饨的事情,也是下意识的举动,一开始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妥。
直到看见王晏茹惊讶的眼神,她才猛然回神,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勺子缩回来。
却不想,王晏茹却躲过了她的勺子,并咬了口馄饨,轻声说道:“这馄饨。好吃。”
楚靖仪心里懊恼不已,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男子”身份?
这要是闹出什么乌龙,可该如何是好?
一碗馄饨,就在她的惴惴不安中,被消灭干净。
楚靖仪心里虽有些别扭,但出于对弱势女子的怜惜,她也硬不下心肠来,只能尽量温和地问道:“可吃饱了?怎么样?还需要再来一碗吗?”
王晏茹笑了,顿时让店蓬荜生辉:“已经饱了。谢谢楚哥哥。”
楚靖仪被她的笑呆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又半蹲着,背对着她,“上来吧。我带你回去。夜深天冷,若是冻着了,王老头要来找我拼命的。”
“是。谢谢楚哥哥。”
楚靖仪礼部尚书府邸大街走去,皇城的布局分三六九等,皇城根下圈起的都是朝中一品大员,一排巍峨的大门庄重威严,隔开了权势和平民的差距。
越靠近家门,王晏茹的情绪越复杂,楚靖仪能感受到背上那身体的紧绷,心下一时不忍,连忙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在呢!”
她说这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可经过刚才的相处,王晏茹早已对他生出一份莫名的信任感,果然没那么紧张了。
礼部尚书府大门外,守卫孤傲而立,两只麒麟兽镇守在巍峨的大门外,神态高傲。
楚靖仪心想,果然是二品大员的府邸,大门堪比三层楼,单这气势普通人就不敢进了,何况还有八个凶神恶煞的守门人。
她踏上台阶,边走边道:“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小姐回来了。”
谁想,那些守卫竟然理都不理一下,甚至还挡在了门前。
楚靖仪的脸色有点难看,“他们平常都是这么对你的?”
王晏茹没想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已经显露出来,一时间,羞愤难当,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我都已经习惯了,只是这门若是进不去……”
“怎么进不去?”楚靖仪也来了脾气。怒道,“家门口被人欺负到这个份儿上,饶是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看来,王老头这个礼部尚书当得很不称职啊!”
说着,她突然一脚往前踹去。
这三年里,她尽管专注于学识,但得益于靖县的经验和教训,付怀信曾经让人教她一些身手。当时,她正处于不错的练武年纪,又是个能吃苦的,内功外功倒是学了一些。
虽不算很精通,但用来劈门,总是够了。
却见她背着人上前,不等有人回话,手掌夹杂内力推出震碎了九米高的木门。
八位守卫立即围上,府中冲出一群慌张的护院:“谁敢在尚书府放肆!”
楚靖仪无趣地看着他们:“当然是你小爷!让开!没见你们小姐要回家!”
门前管事瞬间命令护院把两人围住:“满口胡言,来人!把这两骗子轰出去!”
王晏茹急忙道:“都住手!谁敢对楚大人无理!门伯!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
楚靖仪背着她,往后退一步。“哪是听不出来,摆明是不想让你进府,你看人家这阵势,不就是你要敢动就灭了你!不定人家背后有人!”
门伯一听,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到尚书府撒野?你们还等什么,不赶紧把人给轰出去?”
门口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府里的人,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谁敢在尚书府门前放肆?”
楚靖仪想要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却见一中年男子在一众佣人的簇拥下走出来,身旁还跟着一名玫红色衣裳的妇人。当看到楚靖仪背上的王晏茹时,惊讶地叫出了声,“这不是晏茹吗?怎么会被一个陌生男子背回来了?”
这声惊呼,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王晏茹脸色一白,紧紧地咬住唇瓣。
楚靖仪厉目扫过,嗤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府上的王老爷了吧?您的女儿在路上险遭不测,难道就不关心几句吗?”
王明章却没反应过来,而是在看到她的灼灼风华时,犹豫了下,转而问道:“公子好心,在下十分感激。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爹,这位就是楚靖仪大人。”王晏茹伸出个脑袋,说道。
王明章吃了一惊,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态度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拘谨和敬重。
要知道,他爹虽然是礼部尚书,但自己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身上既无功名,又没有在朝廷当差。寻常见到个官员,都毕恭毕敬的,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个年轻有为的人。
楚靖仪,十二岁拿下状元,颇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看重。十三岁入朝为官,先后为朝廷做出了诸多贡献,更是很多老臣争相称赞的对象。更何况,这人还是付怀信一手教出的!
就连他爹王洲,都对这个现年十五岁的年轻人持着极高的期望,时不时就在他耳边说起这个人,以至于他看楚靖仪,都像是浑身发着光。
楚靖仪背着王晏茹往前走,“王老爷,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晏茹小姐身子弱,可不能待久了。”
“对,对对……”
王明章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却不知,这举动落在王晏茹的眼中,却显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她的父亲!
能对一个陌生人好言相对,却对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
她突然有点委屈,鼻子酸酸的,冷不防稳步行走的男子说道:“没什么好哭的。等下给你出气……”
王晏茹猛地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随后抬起头,没再说话。
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着,温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一抹晶莹熠熠闪现。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