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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靖仪拦下一个佣人,大致问了几句,才知道原因。
原来,这都是付老太太的主意。
几天前,她特意放出付怀信“有心思却没时间”的信号,付老太太却无比上心,短短时间内,竟然筹划好了一切。
而今天这场宴会,实际上却是“相亲大会”!
一想到这是自己亲自招惹来的“祸事”,楚靖仪突然无法淡定了。正考虑要不要回府避一避,闻善却已经找到了她,二话不说就把她请到了大厅。
彼时,付老太太正在与付怀信说着话,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张画卷,其上画着的是各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楚靖仪脑海里蹦出两个字——选秀。
“阿靖也来啦,”付老太太神采奕奕地朝她招手,“来。这些都是我让人选出来的好姑娘,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楚京里数一数二的。你父母去得早,家里也没个打点的,若是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多管闲事,那就一起来看看吧!”
楚靖仪瞥了眼付怀信,连忙回道:“老太太如此操劳,晚辈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怎么如此客气?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快来看看……”
付老太太把她拉过去,满面红光地指着画上的女子,问道:“这是老身刚才给怀信看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楚靖仪偷偷瞥了某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这一位。脸太圆了吧?”
付老太太愣了一下,又仔细瞧了眼,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她放下手中的画卷,又拿起另外一张,“那这张呢?”
“太瘦了,不好生养吧?”
“这张呢?”
“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怕是没睡好?”
“这个呢?这个眼睛挺好看的吧?”
“眉毛太粗,看着有家暴倾向……”
“……”
一连看了好几张,楚靖仪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付老太太郁闷了。
为何她觉得不错的姑娘,到这孩子眼里。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她倒是没想到别的方面,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能理解不了年轻人的眼光。
楚靖仪见她不再拿着画卷说事,暗中松了口气。又看了眼付怀信,却见他正一脸笑容地坐着,仿佛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
她心里突然美滋滋的,这会儿才猛然意识到,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好像亲手把好几个“情敌”都给消灭了。
这算不算很勇敢?
处于懵懂期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霸道地把付怀信身旁的位置都包揽了。
至于是不是故意找茬?
她表示,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时,付老太太已经重新振作起精神,想要递去一张新的画卷,一抬头,却恰好看到对坐的两人暗中传递着眼色。一瞬间,她也反应过来,重重地咳了一声,问道:“阿靖,这张如何?”
楚靖仪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心不在焉道:“眼睛挺好看……”
“真的?”付老太太眯起眼问她。
楚靖仪没抬头,自然也没看到她的反常,只道:“真的……”
“啪——”
付老太太突然把画卷拍在桌子上,对坐的两人被惊了一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她指着那画卷上的姑娘,意味深长道:“阿靖,你刚才还说,这人眼睛一大一小,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她好看了?”
“……”
楚靖仪一脸震惊,偷偷地瞥了眼那张画,脸色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怎么能想到,付老太太会这么坏,竟然拿看过的画卷来试探自己?
这下要怎么办?
楚靖仪下意识地看向付怀信。
岂料,这动作像是点燃了付老太太的导火索,又是啪的一声,她身子一抖,认命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紧接着,却听到一声抱怨,“好啊,你们哥俩个,居然合伙来戏弄我这老婆子……”
楚靖仪顿时急了,“老太太,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付老太太一记厉目扫来,她所有的话顿时吞回了肚子里。
付怀信眼里划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忍不住开口,“祖母,此事与阿靖无关,你就别为难他了。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楚靖仪:“???”
听到他主动把锅背过去,她心头莫名窃喜不已。
“你……你……你这臭小子……”
付老太太指着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楚靖仪连忙跑上前,前前后后地替她顺着气儿,无比愧疚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惹得您生气。您要怪,就怪我吧。此事与大人没什么关系。”
付老太太见她这么懂事,倒也没那么气愤了,可还是忍不住埋怨起来,“我这老婆子辛辛苦苦筹划一番,结果你们都不领情,这像话吗?刚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等下的宴会,你倆可一定要去。否则,我就拼了这老脸,也要告到皇后娘娘跟前,治你们一个不敬长辈之罪。”
楚靖仪与付怀信对视了一眼,连忙应了下来。
付老太太点了点头,但想起刚才的事,拿手戳着付怀信的额头,气道:“你这臭小子,欺负人都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阿靖好好一个老实的孩子,竟然被逼着去说这些昧良心的话。你到底对他怎么了?”
楚靖仪的脸顿时红了。
她偷偷地看了眼付怀信,却见对方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不过,付怀信倒也没有辩解什么,全盘接受下了这些指责。甚至还很脾气地为她说起了话。半盏茶后,两人才被赶了出来。
甫一走出大厅,楚靖仪顿时松了口气,身旁某个人却问道:“很紧张?”
她讪讪笑道:“这不是有大人在帮我吗?我又岂会紧张?”
付怀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今天府里热闹,没事的话,你就多待会儿。好像自从你年岁渐长后,倒是没怎么玩耍了。”
他这么一说,楚靖仪也颇是唏嘘,点头道:“难得大人还记得这些。”
“我自然是记得的……”
付怀信悠悠说了一句,语气里暗藏着无限感慨。
还没等楚靖仪揣摩出其中的深意,他却把人往前一推,“去玩吧。不管你长没长大,我都希望你该玩的时候好好玩,不要一味地忙碌着。”
楚靖仪呐呐道:“大人,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刚才闻善带了些消息,还需要处理下。你先过去吧。”
他转身,往书房走去,光是看那身影,就能让人想起风度翩翩这四个字。
楚靖仪静静地看着,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热。
历经前后两世,她越发觉得过好日子实在不简单。一旦长大,意味着遭遇的麻烦就越来越多,也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单纯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让她记得儿时简单的快乐!
不是不感动的!
但她还是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突然多了几分坚定的神采,在心里默默说道:“大人请放心。我会记得你的话的。”
说着。她也转身,往宴会所在地走去。
此次宴会的地点,设在了付府的小梅园里。
在那三年中,楚靖仪不止一次去过那里,记忆最深的就是里头栽种的各种梅花。这个时节开得正好,满园簇簇,大片大片烂漫如霓虹,人离得老远,就会被香气熏醉。
付老太太对这次的宴会也花了很多心思,不仅请来了楚京各家夫人小姐们,来的还有那些年轻男子。是以,在宴会的地点安排上,就隔开了男女两席。
整体来说,女客席位于湖水正中的楼阁上,四面轩窗,而楼阁四周则是曲水亭台,那里便是男客席。
天冷,轩窗内垂了毡毯,生了火盆,毡毯是透明鲛纱,密密层层,看似薄却不透风,还可以任怕冷的夫人们隔帘看景。水阁内不设灯火,照明的是夜明珠,富贵而不见烟火气,杏黄纱灯里淡白色的珠光映亮朱红的承尘垂梁,美若梦幻。
外头梅园的花树下也设了地毡和小几,假山旁、池水边、处处都是。上面陈设了果品点心,方便玩累了的闺秀们休息说话。花树层层叠叠,也方便夫人们在此偷窥小姐们。
内院的梅园最精致。外头还有个大园子,两个园子之间隔着一个小湖,湖边有舟,小姐们若有兴致,也可以泛舟湖上,湖那头的草坪上,男客们在那里吟诗赏花,如果有人有心,也可以远远瞧一瞧赴宴的女子们,不过两个园子之间隔着天然的花树篱笆,想要近距离接触是不行的。
这种设计,也算一个小小的红娘会,付怀信和楚靖仪选剩下的仕女,在这里也可能有别的机会。
楚靖仪被人引去了男子所在的园子。此次参加宴会的,都是楚京中颇有名望的年轻公子,但她走进去看了看,竟然发现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能无趣地找个角落坐下。
说起来,这也不怪她。
自从回到楚京后,她一步步地朝着目标前进。前面忙着考科举,考完科举又开始忙着学习怎么做官,若是问她在场年轻男子的父亲舅舅都是谁,她还能说上几句,但年轻一辈却不在她的认知里。
坐了一会儿,她也觉得无趣,便起身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她却走到了女客园子外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小梅园里正热闹,老远就看见彩裙蹁跹,俪影穿梭,脂粉混杂着梅花的香气,几十丈外都能闻的见。
小姐们在内围,夫人们在外围,三三两两看梅花,丫鬟婆子们捧着瓶伺候在一边,如有客人看中了哪枝梅花,便可以采了去,而付府还附赠玉瓶,可谓服务周到。
付府大方,客人们却不敢放肆,谁都知道今日来不仅仅是赏梅,也是被赏,一举一动都在主人家眼里,得出不同的评判和结果。这梅花,人家让采,但第一个采了的会不会被认为放肆贪婪?采梅花也涉及到鉴赏能力,采下的梅花不合意那自然不好,太合意,夺了主人心爱的梅花去。是不是也会惹人不快?
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小姐们都抱着宁可不出风头也不要犯错的想法,各自站在一边谈笑,任丫鬟们抱瓶空等。
楚靖仪躲在一处偏僻角落,拿出带来的熟食,吃东西。
但时不时望向里头的眼神里,却是少见的充满了羡慕——羡慕这些展露自身才貌的女儿家们。心里同时在暗暗叹息,自己何时才能有展露女儿身的那一天。
小姐们围着梅花窃窃私语,忽有人排众而来,朗声笑道:“这一树的好梅花。难得主人家不吝啬,愿意与我等分享,这般看而不取,岂不是辜负了夫人的好意?”
那人声音清朗,言辞旷达,笑声中充满畅意,听得人心胸也似一爽。
众人都回头望去,便见白衣少女自林间漫步而来,嘴角笑意盈盈,她行路步姿利落而不娇弱。衣角轻轻一动,人已经到了近前,显见得有一身极佳的下盘功夫。
人们瞧见她,脸上的神色便显出几分古怪来,带点羡慕带点嫉妒带点鄙薄,却又都不由自主让开道路。
白衣少女行到人群中央,旁若无人地左右看看,自选了一枝绿萼梅,又选了一个丫鬟手中的冰纹白玉瓶插上,自己左瞧右瞧,笑吟吟道:“好花配好瓶,果然够雅致。”
她举止落落大方,风度出众,外围的夫人们很多人点头赞许,也有人暗暗嘀咕,骂一句“塞外长大的野丫头。”
付家大夫人此时正陪着客人过来,瞧见这一幕,笑道:“我就猜是香薇第一枝折花,果然不错。”
于香薇捧了花枝,微微躬身,笑道:“夫人知道我一向见着好东西,都要忍不住辣手摧花的。”
付夫人笑道:“这花经你的手被选中,也是它的福分。”
两人一对一答,神态自然亲热,于香薇脸庞洁净,眉目清雅,怀中玉瓶里梅花淡绿,色泽十分相衬,越发显得清越高华,有洛神之姿。付夫人眼神里的满意和喜欢,几乎满得要溢出来。
众人瞧着又羡又妒,暗恨自己太小心,被于家的野丫头拔了头筹,瞧付夫人的神态和语气,竟然有种“谁先折花谁簪花”的感觉。众人这么一想,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呼奴唤婢,亭亭上前,各自去选花。
于香薇此时倒不凑热闹了,站在一边和容夫人说话。
她眼睛在四处溜一圈。笑道:“夫人好兴致,今日邀得这么多人来。”
“难得开宴,就多给几家府里下了帖子,更有些带了姐妹来的,人便多了。多点也好,瞧着也热闹些。”付夫人慈祥地抚着她的手背,笑道,“不过总不抵见着你最欢喜。”
于香薇一笑,脸色微微薄红,犹豫了一下,又道:“听说今日付尚书也在。”
“你倒是知道的比别人清楚。”付夫人笑道。
于香薇脸色更红了些,又犹豫了一下,道:“承蒙夫人邀请,只是付老太太那边……”
“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付夫人却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是极好的姑娘,等下就好好表现。至于老太太那里,我自会去说的。”
尽管这么说,她还是心里有些没底。
谁都知道。她那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极有想法,入朝为官后,更是容不得旁人插手。唯一能制住他的,也唯有老太太一人了。
就连今日的宴会,也是老太太一人促成的。
提起这个,付夫人脑壳有点疼,为了监督自己的儿子,不得不暂时离开。
她刚走到园子门口,却看到倚着门的楚靖仪,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阿靖怎么在这里?”
楚靖仪骤然回神,连忙行礼,“付夫人。”
“这孩子,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付夫人见到她却是很高兴,笑着道:“你不是跟怀信一起来的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怀信呢?”
楚靖仪:“大人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已经去书房了。等处理完就过来。”
付夫人却松了口气,“那就好。阿靖,你也别笑我太过大惊小怪,实在是怀信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些年明里暗里地提醒过几次,他都没能听进去。现在好不容等到他松口,这不就找来了这么多姑娘,彼此相看相看嘛?”
楚靖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边,付夫人却继续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来看意中人?”
“不……”楚靖仪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并不是这回事儿。我只是觉得烦闷了,就随便出来走走,真的只是随便走走……”
她越狡辩,但付夫人笑得越有深意。
到最后,都放弃挣扎了。
好吧,意中人就意中人吧!反正她也不吃什么亏。
正这么想着,园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她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恍惚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付府内院里,怎么会有人喊救命?
“去看看。”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