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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楚靖仪嘴巴和眼睛都被捂住,却生不出任何脾气。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心狠手辣,并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
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轻笑声,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下一刻,那人却放下手,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嗤笑道:“不挣扎了?”
楚靖仪一脸茫然。
她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挣扎过吧?
段哲成却以为她被吓傻了,讥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耐?”
楚靖仪:“我不知道大都督的意思。”
“区区一个平民,不仅妄议朝政,还对当朝郡主拳打脚踢,我还真是低估了你。”段哲成颇是嗤之以鼻道,“是谁给你的底气?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楚靖仪见他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胆子也大了不少,直接说道:“大都督,请容我提醒你一句,在没攀上昭华郡主之前,你也只是区区一个平民……”
本以为他会直接发怒,谁想到,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半晌,冷冷道:“付怀信还真是用心对你,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了。可是,那又如何?”
“我只是想说一句,风水轮流转。”
这是独属于这个少年的意气和坚韧。
实际上。临川府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在得知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昭华郡主时,他就想看看,这人的头能铁到何种程度。
却不想,得到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这个楚靖仪,不仅让昭华郡主吃了闷亏,还跑到陈皇后跟前进言,提出了所谓的“分权”之法,实实在在地动了他手中握着的权利。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定力和城府,若是再长大些,付怀信岂不是又多了个帮手?
于是,就有了今晚他的偷袭,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个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察觉到他骤变的气息,楚靖仪心头猛地一跳,佯作轻松地说道:“大都督何必如此仇视我?说起来,之前我还为你出了一口气呢!”
“嗯?”
楚靖仪道:“你出身寒门,在旁人眼中,那是攀上了昭华郡主,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手握重兵。但既然是攀附,自然也会受到昭华郡主甚至是其父母的牵制,个中滋味,想必不用我来多说。从侧面来讲,我这么针对昭华郡主,其实也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以内,她都不会有心思来管你的事情了。”
段哲成却笑了。“还真是巧舌如簧,付怀信就是这么被你蛊惑的?”
“付大人英明睿智,岂是我所能蛊惑的?”
听到这话,他的心情像是突然变好了似的,随手拖来一张凳子,抬脚架了上去,像极了以前刚训练完毕的邻里乡亲们。
但许是在高位掌权久了,他的身上也有股独特的威势,以至于同样的动作做来,旁人是痞里痞气的,他却显得格外潇洒落拓。
他并没有立即说话,两人之间却第一次出现了和谐气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笑道:“本来我来这里,还想着如果你能离开付怀信,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但你早早就做了选择,我就不能再留着你这个祸害。”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指已经抓成爪状,直接往楚靖仪的脖子掐去。
楚靖仪身子突然往后仰去。
他的手出现偏差,堪堪掐住了她的衣服。手中感觉抓住了一团微微突起的柔软,他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被楚靖仪一脚踹开。
“流氓!”
伴随着这句怒喝,楚靖仪顺势扫落了桌上的物事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这下却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屋外立刻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撞开,段哲成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地从旁边的窗子跳了出去。
“小公子,发生了何事?”
来人是闻善,他一早就得到了付怀信的嘱托,务必要带人守在外头,以防不测。
从这情景来看,公子真是未卜先知!
楚靖仪胸口疼得厉害,尚未完全发育的“小笼包”被段哲成那么一抓,脸色都青了。
但她又不能说出来,只是摇头,“我没事。刚才只是做噩梦了。”
闻善狐疑地看着他,进门那一刻,他早已察觉到了闯入者的气息。但听到他这么回答,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离开后,径自将此事上报给了付怀信。
彼时,付怀信还在处理楚京的信件,甫一听到他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公子,可需要属下……”
“不需要。”付怀信举手打断他,慢条斯理道,“他既然不说,那就是不希望你去插手,不然只会是适得其反。”
闻善却十分不解,“若是小公子遭遇了什么危险……”
“不是还有你们?”
付怀信丝毫不担心,反而是问起其他的事情,“之前让你查的付家远亲一事,可有什么结果?这个人,果真存在?”
闻善拧着眉头。一脸纠结。
从他的表情上,付怀信也猜出了大概,沉声道:“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付家根基深,族中子弟多,就算出现这样的人,也实属正常。”
闻善听了,也没了顾虑,直截了当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段哲成口中的“付家亲戚”,并非空穴来风。那人只是付家旁系的远亲,与本家基本没什么关系。但此人仗着自己姓付,也曾在阳临府里做过不少缺德之事。
只是,远远还没到“阻挠军务督查”的地步。
付家是西楚的钟鸣鼎食之家,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前前后后出过十几位丞相、尚书。
这样的名门望族,多的是有人暗中盯着它的错处。
正因为这样,闻善才无比忧心,“公子,要不要捎个信,回去问问……”
“不必。你亲自去安排,务必要处理得干净些。”
“属下遵命。”
付怀信想了想,又道:“忙完后,就尽快收拾好。不出几日,就要回去了。”
闻善:“怎么会这么快?”
付怀信失笑,手指摩挲着玉笛,淡淡笑道:“如果是那孩子。肯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平常若是没事,还是要多跟他学学。”
闻善暗暗腹诽,公子偏心的毛病,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
不出所料,三日后,永庆帝和陈皇后等人便启程回京。
同时带走的,还有姜国的议和使臣——姜国王子,姜启。
楚靖仪也在此次回京之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从未出过远门。路上皆是皑皑白雪,越靠近楚京,气候越来越干燥寒冷,她的病本就没完全好,入府的第一天又发起了高烧。
付怀信看着他睡下,才匆忙穿着朝服,去上早朝。
虽然永庆帝不理朝事,勤政殿上依旧摆放着他的椅子。底下是争执不休的臣子,他却丝毫不受影响,捧着回京路上搜罗来的民间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今日的早朝上,陈皇后命人宣读了一道旨意,大意是“兵部分权大都督府,统兵权和调兵权正式分离”。
这旨意一出,朝堂上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拥护和反对的人各执说辞,吵得沸反盈天。
付怀信安安静静地站在百官之中,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思绪却飞回了府里。
也不知道那孩子好点没有?
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袖子被拽了拽。他蓦地回神,却听到陈皇后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众爱卿,吵得这么热火朝天,可是对本宫的旨意有何意见?”
一瞬间,众朝臣都闭紧了嘴巴,空旷的大殿里,仿佛还有余音在回响。
这些人都是修炼百千年的人精,在听到这话时,便明白了陈皇后的决心——兵部分权军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是以,也没人敢有勇气站出来,明目张胆地表示反对。
这时,段哲成却突然站出来道:“启禀皇后娘娘,臣以为不妥。”
陈皇后却问:“如何不妥?”
“一直以来,大都督府掌管着西楚的兵马,早已形成一套独特的章法。遭逢战事时,该派何人出战。其中调遣多少兵马,又该采取何种攻击还是防守的策略,这都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经年累月才总结出来的。若是把调兵权放到兵部,光是其中的调兵遣将,就会出现无数变故。兵部本就事情繁忙,又何必再给他们增添麻烦?”
付怀信身为兵部尚书,自然不能作壁上观,闻言便道:“大都督此言差矣。这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兵部上下定会齐心协力,把调兵之事尽快掌握。咱们为人臣子,理应为陛下排忧解难,又岂有推脱之理?”
段哲成却反问他,“调兵之事,关系着前方战事的胜负。可据我所知,兵部之中鲜少有上过战场带过兵的将领,说得难听点,这跟纸上谈兵有何区别?”
“那就请大都督不吝赐教了。”付怀信见招拆招,笑得优雅,“大都督身经百战,想必也有自己的行军打仗之法。你亲自给兵部官员传授经验,相信所有人都会十分高兴。”
“你……”
段哲成语塞,气得面色铁青。
论口才,他自知比不上付怀信,以前也识趣地不与此人起口舌之争。
可这一次,陈皇后已经把刀架到他的头上来,他才不得不站出来反对。
谁想到,竟会是这样孤立无援的情景!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飞速掠过。他恨恨咬牙,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若我所记不差,之前靖县的对敌方案,就是兵部左侍郎想出来的吧?说起来,这也算是前车之鉴了。付尚书难道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付怀信:“大都督可别说笑了。早在临川府时,就已经查清楚靖县战败与兵部左侍郎无关。实际上,却是临川知府贺康平受人指使,暗中调换了靖县迎敌的军备。才会导致战事失利。而据我所知,这位贺知府可是与大都督有些关系的。大都督难道不要解释下?”
靖县战败的来龙去脉,在场的人并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此刻听到这你来我往的话里机锋,早已是目瞪口呆。
段哲成却不见丝毫慌乱,只道:“付尚书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当时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在场,几次审问,都未曾定下贺知府的罪名,你又是从何得知这无中生有的结果?再者,又有谁能证明。我与贺知府有关系?”
“自然是有人证……”
“哪个人证?”段哲成追问,突然间又恍然大悟道,“付尚书所说的,该不会是楚修然副将的儿子,楚靖仪吧?”
见他露出这副夸张的模样,付怀信心头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沉吟片刻,才点头道:“正是此人。”
却不想,段哲成眼神却变得格外意味深长,“我在临川府时,常听到昭华郡主提起此人,并且得知,此人与付尚书吃住都在一起,关系甚密。难道你们之前还认识不成?”
听到这话,付怀信终于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却见段哲成面向高位上的尊贵夫妻,义正言辞道:“陛下,皇后娘娘,臣自从接掌大都督府以来,一直都兢兢业业,为国尽忠。但如今付尚书却带着来历不明的人证,为臣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臣实在是惶恐。”
付怀信:“大都督何必如此狡辩?明明是证据确凿的事情,为何到你口中,就成了人证来历不明,罪名子虚乌有?”
“难道不是?”段哲成冷笑,“一直以来,兵部与大都督府的权利时有交叉,你对我不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谁又知道,这人证是否收受了什么好处,特意千里迢迢地从靖县赶来,为你做这伪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然是撕破了脸皮。
其他人自认久经风浪,但经历这样朝堂攀咬厮杀的场面,还是颇有些心惊胆战。
这两位,可是最有代表性的朝中新贵。竟然为了分权一事,争执到这个份儿上!
还有那来历不明的人证,似乎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就是不知是何方神圣了!
陈皇后坐在帘幕后,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早在决定“分权”时,她就猜到了这样的局面。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人此刻争执的内容,不是为了分权之事,而是为了楚靖仪这个“人证”。
这都叫什么事?
“行了,别吵了,”她揉了揉眉心,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楚玉宸站出来道,“父皇,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陈皇后看了眼埋头看话本子的永庆帝,不得不开口问道:“皇儿想说什么?”
楚玉宸看了眼停下争执的两人。却道:“其实,儿臣所说之事,与两位大人口中的楚靖仪有关。当初儿臣也在临川府,曾经调查过此人,得知此人虽是楚修然副将的儿子,却从小都待在靖县之中,不曾离开过。儿臣想,这或许可以解答大都督的疑惑。”
说完,他便冲段哲成扬眉,带了些素日不见的少年意气。
段哲成面色一变,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一开始,他把楚靖仪拉出来,只是为了转移付怀信的注意力,让对方无法继续纠缠下去。但没想到,半路冒出了楚玉宸,并且对楚靖仪还是持着保护的态度。
果然是个祸害!
这一刻,他突然暗暗恨自己,那一晚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个小子!
这么想着,楚玉宸又说道:“另外,楚靖仪想要作证的事,儿臣也是知晓的。甚至可以说,此事是经过儿臣默许的。”
“什么……”
大殿里的人齐齐震惊,太子此举无异于在与大都督唱反调。
这又意味着什么?
陈皇后已经怒上心头,厉喝:“太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玉宸身子一僵,随即道:“回母后,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楚靖仪的身份并无问题,而且早在临川府时,就已经被儿臣收为侍读……”
“你简直放肆!”陈皇后腾地站起身,掀开面前的帘幕,走到了人前。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怒色,厉目扫过下面的每个人,直到把他们都看得低下头,才冷冷说道:“今日早朝到此结束。太子跟本宫过来。”
楚玉宸握着拳头,跟在了陈皇后的身后。
大殿内又恢复了些许热闹,段哲成看了眼那对母子离去的方向,却对付怀信说道:“付尚书真是好本事。随意收下的手下,都能轻易笼络了太子的心。看来,不出几日,这朝堂就要变成付尚书的一言堂了。”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挑拨,付怀信只是淡淡回道:“大都督,可千万别说这大逆不道的话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你是什么都没做,只是都有人心甘情愿地替你去做了。”段哲成说道。
付怀信却笑了,“我可比不上大都督,什么事都有昭华郡主鞍前马后地操心着……”
说完,他也不管段哲成暴怒的神色,快步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段哲成眸中的狠戾才悉数释放出来。
而另一边,楚玉宸跟随陈皇后回了御书房。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一声怒喝:“跪下!”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