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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围观的人已经要散去,甫一听到这话,立即停下了脚步。
陈皇后转过身,回头看他,“你有何不服?”
眼见熊孩子就要开口,付怀信连忙走出来,抢先道:“皇后娘娘,他年纪尚小,分不清轻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正所谓,童言无忌……”
“你让他说!”
陈皇后打断他的话,径自看向楚靖仪,又重复了一遍,“你让他说!”
付怀信暗道不妙,拼命给楚靖仪使眼色。
岂料,楚靖仪看都不看他,径自道:“皇后娘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昭华郡主欺君罔上,欺辱英烈,又怎是关禁闭所能抵消的?”
陈皇后却笑了,“你待如何?”
楚靖仪瞥了眼昭华郡主,语不惊人死不休,“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昭华郡主倘若真的知错了,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后果,而不是仅仅是关禁闭那么简单。”
昭华郡主登时怒了,“楚靖仪,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是说,郡主的认错。本就是口不对心的?那么,草民是否可以大胆揣测,郡主手下所做的事,其实您都是知情的,只是为了逃脱罪责,才把罪名都推到手下身上?”
“楚靖仪,你不识好歹……”
“够了!”陈皇后冷下脸,“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昭华郡主悻悻然地低下头,遮住眼中的恶毒之色。
陈皇后随即看向楚靖仪。问道:“你所说的承担后果,又是指的什么?”
“草民以为,既然昭华郡主的人惊扰了英灵,就该重新上坟磕头道歉。”
楚靖仪说得云淡风轻,但围观的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昭华郡主已经不冲他嚷叫了,直接把希望放到陈皇后的身上。
这种有伤皇室颜面的荒唐事情,陈皇后应该不会答应的。
可等来等去,她都没等到陈皇后的拒绝,一时也慌了,“皇后娘娘……”
陈皇后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她深深地望进那双清亮的眼眸,没有强装的镇定,只有熟悉的倔强和坚定。
她心中一动,突然不忍辜负这样的目光,便道:“既然是昭华做下的错事,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怎么做,让她听你的。”
“皇后娘娘……”
昭华郡主失声尖叫,陈皇后一记凌厉的目光扫来,她忽觉心头发冷,没敢说下去。
直到陈皇后走远。她才猛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眼神如毒蛇般歹毒阴森。
她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别太得意了!总有一天,本郡主要你跪在面前!”
楚靖仪扬眉,“草民随时恭候郡主大驾!只是,既然皇后娘娘发话了,那明儿个就收拾收拾,跟草民去靖县祭拜英烈,顺便磕头道歉吧!”
“你……”
昭华郡主气得龇牙咧嘴,经过这一番折腾,她早已狼狈不堪,此刻露出森森白牙,宛若地狱爬出的恶鬼,令人心生不适。
楚靖仪没再看她,手撑着地,艰难地起身。
不想,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往一旁倒去,一双手及时地出现,稳住了她的身形。
“小心。”
楚靖仪抬头,脸上绽出笑容,“素衣姐,你怎么在这儿?”
“你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方素衣突然一拍他的肩头,语气里满是敬佩,“真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能有此气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楚靖仪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素衣姐过奖了,我只是随心而为……”
“哦?随心而为?”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楚靖仪身子一抖,脸上顿时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方素衣瞧见他的异样,不禁好奇地回头,当看到付怀信时,连忙抱拳打起了招呼,“久仰付尚书大名,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付怀信随之拱手,“方姑娘。”
方素衣面露诧异,“付尚书怎会知道民女?”
付怀信笑道:“方姑娘为了揭发贺知府的罪行,不惜抛弃安稳生活,与之对抗。饶是付某,也对姑娘钦佩万分。”
尽管早就认识方素衣,但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身份。此刻听付怀信道破一切。楚靖仪满心满眼里都是崇拜。
方素衣却苦涩一笑,拍了拍楚靖仪的脑袋,略显惆怅道:“尚书大人过奖了。民女只是看不惯为官者陷害忠良罢了,换做其他人,想必也会这么做。”
“会这么做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出方姑娘这样的代价。”
付怀信微微一笑,谁想,方素衣却变了脸色,随后更是以身体不适为由,率先告辞。
看着她那狼狈而逃的身影,楚靖仪颇是不解,“大人,你为何把人吓跑了?”
“你觉得我有吓跑人的本事?”
“难道不是?”
付怀信却道:“若我真有这本事,你又岂会如此胆大妄为,连我的话都不听?”
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楚靖仪立刻低下头,摆出极好的认错态度。“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付怀信拿玉笛敲着他的脑门,似笑非笑道,“我离开靖县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楚靖仪头垂得更低了,“没……没有……”
“我记得,你曾经向我保证过,不会冲动行事的吧?”
“是……保证过……”
付怀信又敲了他一下,语意不明道:“结果你是怎么做的?”
楚靖仪连忙捂住头,“大人,不是我要冲动行事,而是昭华郡主欺人太甚。你是没看到,那些人在墓地都做了什么?若是你在场,肯定也会……”
在那样严肃的目光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还是没有说完一句话。
但心里却有些不服。
她虽然冲动了些,但没有把事情办砸,甚至还坑了昭华郡主一把,严格说来,她已经是赚了的。想到这里,她不免对付怀信的大惊小怪有点不以为然。
她没抬头,是以看不到付怀信满脸的无奈。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一句话,她抬头,却见付怀信一脸沮丧道:“你现在主意大了,嫌弃我拖累你了。也罢,就这样吧。”
说完,他抬步就走,只是那身影却透露着一股落寞。
楚靖仪心头一揪,下意识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大人,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还对此次的事情结果很满意,看来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楚靖仪:“不,不是这样的。你的话,我有听的。这次是我错了,尽管把昭华郡主坑了一把,但却彻彻底底地树下了仇敌,又害得皇后娘娘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我有罪!”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啊?昭华郡主若是动用了大都督和长公主府的力量,那我岂不是给你招惹来了麻烦?”
付怀信同样愁容满面,“还能怎么办?除非你不出现在她面前……”
“可以!”
楚靖仪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这么说来,你还是听我的话了?”付怀信问道。
楚靖仪:“是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在我没处理好这些事情前,你就安心待在房间里吧。”
楚靖仪连忙点头,由着闻善把自己扶回去。
而楚玉宸站在旁边看着,早已是目瞪口呆。
“付尚书,你这也太……”
太狡猾了吧?
为了让三儿自动跳入坑,不惜自降身段示弱,骗取了三儿的同情,到头来还要三儿对他感激涕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付怀信却慢悠悠地从他身旁走过,“殿下,据臣所知,陛下的三皇子已经夭折,为了避嫌,您还是换个称呼吧!否则,若是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结果都不是你我想要看到的。”
楚玉宸身子一僵,脸色有些颓丧。
“付尚书所言极是。本宫知道了。”
他回头。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
……
由于昭华郡主要被遣送回京,楚靖仪生怕她半夜溜走,当晚就去堵她房门。
彼时,昭华郡主处理好浑身的污秽和伤口,甫一听到他到来的消息,气得把手中珍贵的白玉盏摔了个稀巴烂。
“郡主息怒。”项蝶吩咐人去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同时重新捧上一杯茶,毕恭毕敬道,“那不过是个小儿,一时得意忘形,多少都没有大局观的。今日且忍他一忍,等大都督回来,自有他好看。”
昭华郡主听到这话,突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当初被楚靖仪发疯砍掉半边肩膀后,她整个人呈现出少见的颓态。但醒来的第一时间里,她并没有时间休息,反而是立即跑来伺候,这份忠诚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昭华郡主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你放心,本郡主不是鲁莽冲动的人,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付怀信想要让一个小屁孩儿来干扰本郡主的视线,那也只能是痴人说梦。本郡主偏偏不让他如意。”
见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项蝶同时松了口气,问道:“那楚靖仪前来,定是为了磕头道歉一事,郡主是怎么想的?”
提起这个,昭华郡主顿时冷下脸,面目有些狰狞。
她不能不听陈皇后的旨意,但让她给一群下贱的死人磕头,那也是不可能的。
之后,便听她问道:“你向来主意很多,可有想到什么法子?”
项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下一刻,两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趟,楚靖仪到底没能见到昭华郡主的面儿,但听到屋子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心头也稍稍满意,晃了几圈,就回去歇息。
翌日一早,楚靖仪快速地收拾妥当,就去找昭华郡主。
与昨日的气急败坏不同,那对主仆似乎已经恢复过来,看到他们时,还主动微笑。
楚靖仪心下诧异,却越发提防起来。
一直到靖县墓地,那对主仆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楚靖仪顿时松了口气,于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
天气依旧灰蒙蒙的,墓地里却是一片冷清。
楚靖仪带着从付怀信处借来的人。到处收拾墓地上残留的污秽。之前被人在雨中大闹一场,泥土从地底下翻出,整片墓地也变得泥泞不堪。更有些乱七八糟的锄头棍棒丢在地上,远远看去,就跟乱葬岗一般。
而这一切,都是拜昭华郡主所赐。
楚靖仪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怒意。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恶意,姿态优雅地走过来,啧啧叹道:“早就听闻楚小公子孝顺友善,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楚靖仪不答反问,“郡主,咱们今天可是来上坟,不是去游玩赏花的。您穿着这么华丽的服饰,是否不太妥当?”
“那怎么办?”昭华郡主挑眉道,“本郡主来得匆忙,却是忘记这回事儿了。这会儿也换不了呀。”
楚靖仪明白她是存心给自己添堵,也懒得搭理她,而是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活儿。
昭华郡主见状,眼里划过一丝恶毒。转头看到走来的春财,便低声问:“吩咐你们的事情,都办妥了?”
春财点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同情地看了眼那副瘦弱的身子。
甫一得知郡主要做的事,他差点没被吓死。怪就只怪,这位楚小公子脾气太臭,主动撞上了郡主的枪口。
想起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心惊胆战,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楚靖仪没空去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把现场都处理干净后,她转而看向昭华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已经处理好,就等你了。”
昭华郡主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地上已经摆好了蒲团,断裂的墓碑也早已重新立好,可这一切落在她的眼中,竟有种被羞辱的错觉。
旁边是虎视眈眈的楚靖仪,她心中再不愿,也只能暂时屈服。
正要跪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心头一喜,半弯曲的膝盖立即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群百姓浩浩荡荡地走来,手里还提着竹篓子,里头装满了纸钱。
楚靖仪颇感诧异,迎了上去,“乡亲们,你们这是……”
“楚小兄弟,这里葬着的都是英雄,我们听说了此事,就带点东西过来祭拜。不能看到他们在战场上杀敌守护边境,能看到他们入土为安,我们这心里也感到欣慰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即附和起来。
一片嘈杂中,楚靖仪的眼眶有些湿润。
突然间,人群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让一让。麻烦各位父老乡亲让一让啊……”
方素衣抱着纸钱走进来,又一把塞到楚靖仪的怀里,低声说了句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楚靖仪的神色变了变。
正担心着,眼前这人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耐心地嘱咐好接下来的事情。
前来送别的人都维持着良好的秩序,站在楚靖仪的身后。
一时间,对昭华郡主竟成了围观之势。
昭华郡主咬咬牙,对春财使了个眼色,膝盖却在众人无声的“逼迫”中,慢慢跪下。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神情一直表现得很隐忍,但一直到膝盖触地,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时间,她心头涌起一抹不安感。
楚靖仪站在旁边,冷笑着,走上前,说道:“郡主,还没磕头呢!”
“你……”
昭华郡主气得脸色铁青,拼命朝春财使眼色。但对方却苦着一张脸,不敢有半点动作,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楚靖仪像是没看到她的神情般,一手按住她的头,磕了下去。
“爹,孩儿来送您了……”
她也在旁边跪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这时,昭华郡主却突然爆出一声冷笑。
楚靖仪冷着脸,凑到对方的耳边,低声道:“郡主既然来了,那就把戏做全套吧!否则,怎么对得起你这番奔波劳碌?”
昭华郡主阴沉着脸,怒极反笑,“姓楚的,你不要太得意了。你当真以为本郡主奈何不了你?”
“岂会?郡主背后势力强大,草民又岂敢放肆?”楚靖仪道。
昭华郡主恨恨咬牙,“你等着!总有一天,本郡主让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饶!”
楚靖仪笑得森冷,“草民等着!”
她只有一条命,真要算起来,也未必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条命既然是父亲拼死保下的,也不是别人就能轻易拿去的。
从昨日开始,她对权势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若不是顾忌着年龄,早就借着付怀信的势进了朝堂了。
她瞥了眼昭华郡主,耐心地监督着她磕完头,又连忙送百姓下山。
而昭华郡主等人,却都还留在山上,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等到周围没人了,楚靖仪才问方素衣,“怎么回事儿?”
方素衣拧着眉头,说道:“我偶然间听到昭华郡主要在山上动手脚,就赶了……”
她话还没说完,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