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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所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静嘉长公主看着眼前神色冷峻的男子,态度里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尽管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但在她的心里,始终改变不了这个人出身寒门的事实。她看过太多赶上前攀附的嘴脸,也瞧不起段哲成的行为,当年若不是昭华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妥协的。
段哲成假装看不到她眼里的轻蔑,道:“您的吩咐,微臣铭记在心。”
他明明是静嘉长公主的女婿,却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把对方当成普通的岳母看待。
静嘉长公主又道:“你也别怪本宫大惊小怪。昭华是本宫的掌上明珠,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自然不愿意她受到任何委屈。本宫看你也自顾不暇,想必也没心情料理今日闹市杀人一事,那索性就不用插手了。”
“是。”
段哲成微微欠身,垂下眼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
见他如此识趣,静嘉长公主颇感满意,带着人就扬长而去。
段哲成看着她的车驾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脚步一转,就走向书房,并且喊来了石乐天,问起今天“闹市纵马杀人”的详细经过。
作为段哲成最倚重的手下,石乐天早已在第一时间内查清了来龙去脉,听到他的要求,便也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一遍。他的声线低沉。语速不快不慢,处处透露出属于他独特的稳重气质。
段哲成听完之后,手指屈起,在桌面上叩了几下,一时也没开口。
偌大的书房里,静得能听到窗外的北风呼啸声。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静默而立的稳重男子,问道:“付家老太太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石乐天一愣。随即道:“付家老太太比较棘手,倒是那付夫人好拿捏一些。主子要出手了吗?”
“差不多了。”段哲成起身道,“总不能老是被付怀信压着吧?给他找点事情做,也不至于总把目光盯在咱们的身上。更何况,想要把一件事压下去,不一定要咱们费劲心力去安排,只需要让对手闹出更大的事情,吸引掉众人的注意力,目的也就达到了。”
石乐天:“属下知道了。等下就去安排。”
段哲成又道:“之前让你查楚靖仪,可有查到什么东西?”
话音落地,石乐天突然沉默下来,细看之下,还能瞧见其中的些许挣扎。
“怎么?事情不顺利?”
石乐天暗暗握拳,几番思量后,突然单膝跪地,低头羞愧道:“请主子恕罪。属下并未查到任何东西……”
“没查到?”段哲成神色一凛,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笑道。“被人暗中阻挠了?”
石乐天犹豫了下,才道:“并没有人阻挠。只是,属下查到的东西,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所以才没有呈上来。”
他顿了顿,又问道:“主子,您想要知道什么东西?”
段哲成没有回答他的话,脑海里却想起那为数不多的交手。
明明在楚靖仪初次出现时,他就已经命人查清了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但隐约中,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才会吩咐石乐天去查一查,希望能从中查到点东西。
只是,再次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没了继续追究的心思。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了几分疲惫,“既然没查到什么,那就算了。”
伴随着这话落地,石乐天暗自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感。
这还是头一次对段哲成说谎!
他自认不是个不顾大局的人,但每次在碰到与楚靖仪有关的事情时,总会莫名失去了原则。前有救命之恩,后有维护之意,他实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两人早已横亘在对立的分界之中。
若是把楚靖仪的女子身份捅出去,无异于把她置于必死之地。他不指望能够握手言和,但至少可以要求自己不去落井下石。
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又何必去为难她?
石乐天在心里这么想,等回过神来,又问:“主子,长公主那里……”
“不用理会。既然她想要亲自动手,我们也乐得清闲。”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石乐天却能听出其中的凉薄之意。
想起自家主子与昭华郡主等人的复杂关系,他心里也颇是唏嘘。
他跟在段哲成身边已有好多年,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是怎么从寒门子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更清楚对方流过多少血汗,受过多少冷嘲热讽,才终于拥有能够睥睨一切的权利,如今不舍得放手,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年,如果说付怀信是自家主子“奋发向上”的动力,那么昭华郡主背后的淮南王府,就是拖人后腿的存在。
淮南王本是西楚的异姓王,祖上曾经跟随太祖马背上打江山,地位仅次于当年赫赫有名的都元帅袁硕。后来,西楚建朝后,太祖对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老臣们论功行赏,便赐予淮南王世袭罔替的爵位。
这一代的淮南王,原名叫唐兆宸,后为了以表忠心,特意把“宸”字改成了“臣”。
当时,这件事还被西楚文人传颂为一段“君臣同心”的佳话。
本来,唐兆臣在自己的封地里偏安一隅,某一天突然被静嘉长公主看入眼。一改以前的低调风格,声势浩大地前往楚京,只为求娶静嘉长公主。
两人成婚后,唐兆臣便留在了楚京,一跃成为不容忽视的存在。
石乐天想起那一家人对自家主子的轻视,心里颇是嗤之以鼻,却道:“主子按兵不动,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还是你了解我。不过,也不能让付怀信太轻松了,兵部那边,你去安排吧。”
“属下遵命。”
……
而此时皇宫里,早已炸开了锅。
陈皇后坐在高位上,看着争执不休的臣子,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问道:“这里是君臣议事之地,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谁来跟本宫说一说,这次争吵又是为了什么?”
首先开口的是刑部尚书江斌,“启禀娘娘,今日臣接到一桩命案,昭华郡主闹市纵马杀人,已致四名百姓死亡,十余人受伤。”
陈皇后看向唐兆臣,面无表情地问道:“淮南王,可有此事?”
唐兆臣走出来,说道:“启禀娘娘,江尚书所言并不准确。臣已经命人查清楚,此事与昭华无关。实际上是有人设计陷害,并在马匹上动了手脚,才会酿成此等大祸。”
江斌反问他,“王爷所言,可有什么证据?”
唐兆臣:“娘娘,臣命手下去查探真相时,也寻到了相关的人证和物证……”
陈皇后:“那就呈上来吧!”
“是。”
唐兆臣往人群中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走到殿门外,朝自己的侍卫吩咐了一句。
接着,皇宫里立即奔出一骑快马,所去的方向却是城东的方向。
……
同一时间,楚靖仪的府邸里,一片寂静。
从城西回来后,她就简单吃了下点心,突然感觉到头晕目眩,索性也没什么事,就关起门来睡大觉。
梦里一如既往的水深火热,她几次三番想要挣脱梦魇的束缚。但不知为何,像是有人在按着她的脑袋,硬是不让她醒来。
接着,身体像是腾空而起,天旋地转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传来噪杂的声音,她烦躁地甩了下手,似乎有什么脱手飞出,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她心满意足地嘟哝了句什么。就要继续睡去。
睡梦中,似乎有谁在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紧接着脸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她反手拍了回去,啪的一声响在耳畔,比之前的嘈杂更清晰了几分。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努力睁开眼,当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时,顿时吃了一惊。
“付大人,你……你怎么在这儿?”
付怀信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脸颊上的红色巴掌印格外引人注目。
楚靖仪愣了一下,目光慢慢从他脸上转移到四周,却见周围都是些熟悉的面孔,皆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不会思考了。
也不知是谁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死寂。所有人立即站回原位,楚靖仪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睡觉睡到了勤政殿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先擦擦手。”
身后传来付怀信的声音。楚靖仪正要问擦什么,他却突然拉过她的手,拿出帕子擦了起来。当看到满手的鲜血时,她差点失声尖叫起来。
“大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那熟悉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不同寻常的恐慌,仿佛有什么事情挣脱了控制一样。
付怀信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低声安慰她,“没事,不要慌……”
岂料,唐兆臣却突然嗤笑道:“付尚书,虽说你与此人关系匪浅,但也不能这么包庇和偏袒他吧?如今被他杀死的人还躺在地上,你一句没事,岂不是对死者的亵渎?”
楚靖仪看向说话的人,面如冠玉,剑眉微扬,赫然便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淮南王。
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已经冷静下来,此刻环顾四周,当看到脚下躺着的尸体时,眉心一皱,脑海中仔细搜索着与之有关的线索。
一点点追溯过去,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被人设计了!
而设计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这勤政殿里的某个臣子,更甚至……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唐兆臣的背影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付怀信见她恢复了常态,便也松了口气。朝唐兆臣拱手道:“王爷此言差矣。下官只是就事论事,岂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唐兆臣却道:“严不严重,可不是付尚书你说了算的。楚靖仪手握匕首,害人性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理应交由刑部严审。”
楚靖仪听了,心头的冷笑越发浓了几分。
刑部尚书江斌,与唐兆臣的关系非同一般,她若是被移交到刑部。不死也会脱一层皮的吧?
陈皇后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臣子,听到这两人暗藏机锋的话,只是问道:“楚靖仪,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楚靖仪理了理衣袍,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义正言辞道:“回娘娘,微臣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如今冒死一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江斌连忙怒喝,“大胆!楚靖仪,你一杀人凶手,有何面目朝皇后娘娘问出这话?”
楚靖仪不卑不亢道:“江尚书,皇后娘娘要问话,下官总要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吧?刑部断案,尚且还要允许罪犯为自身申辩,更何况,下官有没有罪,也还另说呢!您又何必如此激动地冲出来阻挠?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一派胡言!”江斌怒骂了一句,而后看向陈皇后,大声禀报,“皇后娘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理应把楚靖仪押下严惩,以全朝廷法纪。”
楚靖仪也不甘示弱道:“皇后娘娘,微臣不服。”
“你有何不服?”
“不服有三。其一,微臣本在家中睡觉,醒来就躺在了勤政殿里,被诸位大人围观,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岂能任由他人轻易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微臣的头上?其二,死者是谁,微臣并不认识,又何来杀人动机?其三,江尚书口口声声说我是杀人凶手,那么人证和物证在哪里?”
江斌一甩袖子,冷声叱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要问个明白,皇后娘娘,臣想请人证物证入殿作证。”
陈皇后眉心一皱,却道:“传!”
“传人证,物证入殿——”
尖细的声音传了出去,楚靖仪脊背挺直地跪着,脸上不见任何惊慌之色。
她能察觉到付怀信的不安。当即回了个眼神,示意他放心。
经过这一番试探,她也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说到底,还是与昭华郡主闹市纵马杀人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涉及到人命,已经惊动了唐兆臣,于是对方就想让她做这一头顶罪的羔羊,既能替无辜死去的百姓偿命,还能洗清昭华郡主身上的脏水,除掉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仔细想想,还真是一举多得。
这样大胆而疯狂的主意,看着有几分昭华郡主的风格,但她知道,假如没有唐兆臣和静嘉长公主的允许,此事不会就这么发生在她身上。
确定好这是唐兆臣等人的手笔,她突然心中就安定了几分,并且对接下来的对峙。充满了几分期待。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十五个年头,好久没有人能激起她的好胜心了。
这时,人证物证已经走上来,楚靖仪看去,当看到一身粗布麻衣的老汉时,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江斌见状,以为她心生惧意,当即道:“皇后娘娘,诸位大人,这位老汉就是能见证明楚靖仪杀人的人证。老汉,请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自有皇后娘娘为你做主。”
那老汉身子趴伏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启禀皇后娘娘,各位大人,草民张峰,死者是草民的儿子。今日我儿正要出门,这小公子突然闯进家里,威胁我儿不能出门作证,否则就要杀死他。我儿不忍真相埋没,想要夺门而出,谁想到竟然遭了毒手,身首异处。他死的好冤啊,还请皇后娘娘和诸位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江斌看向楚靖仪,似乎认准他没有翻身之力,问道:“楚靖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楚靖仪忽然笑了,问道:“那么,物证呢?”
紧接着,有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走上来,托盘上放着两件东西,一件是她手中的匕首,另一件是一团黑布。楚靖仪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后来转念一想,这不是那位宽袍女子身上的布料吗?
她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向来无所畏惧的心情,突然有了些许波澜。
江斌让人拿上这东西,是想要说明什么?
难道他们已经抓住了宽袍女子,并且知道了她与宽袍女子的关系,想要借此机会来威胁她,让她乖乖地束手就擒?
若真是这样,她该如何是好?
江斌以为他怕了,连忙嘲讽道:“楚靖仪,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怎么狡辩?你若是乖乖地认罪,说不定皇后娘娘还能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儿上,给你一个简单利落的死法……”
付怀信在旁边已经听不下去,首次褪下惯常的笑容,在人前露出冰冷的神色,冷冷道:“江尚书这一番话,倒像是在逼迫什么。”
“付尚书,你……”
“别吵了!”
楚靖仪眸中神色一定,突然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毫不畏惧地对上江斌夸张的脸庞,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江尚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随便找来一个无关人证,两样不知所谓的东西,就要我认罪,简直是做——梦——”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