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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冷羌戎醒来时,玉兰为他着衣束发,宛如寻常夫妻一样。
他本只准备待两日就走,为了她,这凡阳之旅,竟延长到了一月。
一月之后,他终于准备离开。
她出了楼,为他送行。
他只是笑,笑着对她伸出手来,道:“跟我走吧。”
她先是一喜,接着欣然握住他手掌。
他手一用力,便将她带到马上坐着。
两人一骑绝尘而去,待那鸨母追出来时,门前落了锭金子,这便是赎身的钱了。
冷羌戎带她远走,在风席过身侧的同时,凑到她颊边问她闺名。
她回道:“阮惜玉。”
他大笑:“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一念情深,一念缘灭。
冷羌戎在她墓碑前静默良久,才恍惚间想起,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他骤然后怕起来,唯恐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陈梓烟本来见他神色悲怆,自觉地没有出声打扰他,没想到他竟然又瞬间变了脸色,变得愤怒起来。
“不查了,你走吧,不去盛京了。”他道。
陈梓烟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中了邪,忍不住便对他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冷羌戎冷着脸,道:“不过是一个背叛了我的女人而已,有什么好留恋的。”
陈梓烟却嘟囔道:“切,背叛过你那你还来看她?”
冷羌戎扭过头,道:“无事了,走吧。”
陈梓烟却上前一步,去看他身后墓碑。那字迹虽然模糊,却也能勉强辨认出内容。
“吾妻阮惜玉……哟……”陈梓烟一点不给面子地嗤笑道,“你心里都认为她是你的妻子了,又口是心非做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显得纯洁又无暇,可那双眸子里似乎又藏着点什么,像是眷念。
冷羌戎瞪她一眼,道:“若是你的人背叛了你,跟你讨厌的人滚上床,还暗结珠胎,你当如何?”
陈梓烟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先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如果不是,就打了。”
“当然不是我的,我中了毒,不可能生育。”冷羌戎道。
“可那毒不是解了么,如果在你解了毒之后,她就怀上了呢。”陈梓烟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冷羌戎像是突然被人一棒子打醒了一样,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但似乎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太过于荒谬,仿佛承认这件事,他这么多年的荒唐与放纵便成了一场笑话一样。
冷羌戎又将自己心中的希冀强压下来,道:“够了,我不想听,走吧。”
他站起身来,说着便要往外走。
陈梓烟跟上他,在后面喋喋不休道:“如果她真的要给你戴绿帽子呢,肯定会有先兆,比如突然对你冷淡下来,厌恶与你亲近,等等。”
冷羌戎继续往前走,像要躲避什么一样。
陈梓烟绕到他身前,继续道:“你这恨不得马上逃跑的样子,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因为早就有所猜测,却又不愿正视,不愿回想,所以才这样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我不爱她!”他突然加大声音,喝道。
“是她不满我妻妾太多,勾引我庶弟来报复。是她先行背叛我们的感情,趁我不在跟人苟合。她就是这么胆大包天,就是这么睚眦必报。”他咬牙切齿地数落道。
“行吧行吧,要是她真这么无情无义,你还过来看她做什么?”陈梓烟道。
“谁说我来看她了,我不过顺道而来,嘲笑她一番罢了。她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她不配!”他说罢,长袖一甩,竟不知不觉用上了几分内力。
咔地一声,那石碑年久失修,被这劲风一扫,竟直接裂了。
冷羌戎闻声猛一回头,当他看到那裂开的石碑时,霎时目眦尽裂,飞身去救。
陈梓烟在一旁看他,见他手足无措地去停在那墓碑前,也有些愣了。
冷羌戎静静看着,那石碑上面的“阮惜玉”三字从中间裂开来,那一道裂痕仿佛刻在他的心上,叫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没有很用力……”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
陈梓烟上前道:“喂,你怎么了?”
说着便去拍他肩。
冷羌戎躲开她,像魔怔了一样对着那碑道:“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恨我?我不是……若不是你先背叛,我定然不会将你送去妓馆……我不是……”
他说着说着,终于落下泪来,像是如梦方醒,又像是终于看清。
陈梓烟也没再打扰他,就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且悲且笑。
可当他保持那个姿势许久,动也未动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姓冷的,这盛京我们还去不去啊?”
冷羌戎被她的话一扰,连忙擦干净自己面上泪水,不让她瞧见。
“走吧。”他转过身来,虽然眼中仍残存着几分湿意,面色却已经恢复如常。
陈梓烟点点头说好。
冷羌戎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前跑。
陈梓烟不明所以,忙问道:“你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冷羌戎惶然道:“风袖……风袖……孩子……”
“什么风袖,那是谁啊,诶,你轻点。”
冷羌戎将她一把扔上马车,自己跳到车夫的位置上,缰绳一拽,马鞭一甩,便令那马迅速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陈梓烟被那马车颠得差点前后摇晃,差点摔到地上。
她赶紧扒拉住车窗稳住身形,同时忍不住对冷羌戎骂道:“你发什么疯?”
冷羌戎却根本顾不上他,满心想的都是那天在冷府门前拦住自己的风袖的模样。
“冷羌戎,若你还记着阮惜玉的一点好,都断不能让她的儿子陷入这样的境地。”
如果她没有背叛……
如果……如果他是他们的孩子……
冷羌戎突然间后怕起来,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差点失去。
不……
还来得及的,他得去阻止。
他在无尽的惶恐之中,快马加鞭地往盛京赶去。
惜玉,若你泉下有知,定要让我赶得及去救他。冷羌戎道。
恍惚之间,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突兀地闪现在他脑海之中。
“我膝下儿女成群,我与你在一起,也许并不会生育子嗣。这样的话,你可还愿意跟我?”冷羌戎骑在马上,凑到阮惜玉耳边低语。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此行去了江南,在清除恶匪的时候,被一个江湖上有名的用毒高手暗算。后来他请人来看,说是他中了毒,想必以后再也没机会生育子嗣。
他早已生了许多个孩子,这次要回盛京,也是因为他听说府又有夫人查探出身孕,想要回去看看。
他知道对于女子来说,有个一儿半女的是十分重要的事。可是他已经中了毒,定然不能给她这样的幸福了。
“这有什么关系,不生便不生吧,你多爱我一些,便足够了。”她笑着往后一靠,那笑容落在冷羌戎眼里,宛如皓月入怀,令他便心动不已。
可后来,当她带着一半的担忧,一半的喜悦告诉他,她已怀有身孕的时候,迎来的便是他的滔天怒火。
她背叛了他,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他爱她至极,也恨她至极,几乎没给她辩解的机会,便将她送回了青楼。
后来他心软,偷偷跑去看她。却见她笑容满面,在客人怀里曲意逢迎,顿时倒尽胃口,也彻底死了心。
若断殇早已解除……能有机会为他解毒的,便只有可能是她。
被他忽视的很多记忆,从识海里翻涌上来。
他依稀记起,那段时间里,她总会拿着些银针给他针灸,说是要给他治病。深入点问她,她也不肯多说,神神秘秘的。
他只当给她练手,便也没有阻止。
究竟是谁,是谁教了她针灸之术,又是谁在背后操纵,让他误会于她。
风从脸颊边呼啸而过,带走马蹄声的同时,也带走了冷羌戎颊边滑落的泪。
他恍然大悟,他大梦方醒,他后知后觉,他悔不当初,可她已经死了,就算当年真的是误会,他做错的事情也没办法挽回。
可她还有个孩子,也许便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他绝不能让那个孩子有事,他必须救他。
冷羌戎的心霎时间揪成一团,这短短几日,他的心情从极喜到极悲,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空茫。
十五日眼看着就要到来,冷风盈与风袖二人的情况每况愈下,相对应的,聂如咎也越发地焦虑。
他整日整日地周旋在冷风盈和风袖之间,在冷风盈面前多是温声软语哄着,在风袖面前多是劝他放弃。
他说得多了,风袖也有些乏了,不愿再理会他。
在那毒药的日渐侵蚀下,风袖也渐渐精神不济起来。
他一个人摸索着洗漱完,顺着墙壁摸回自己夜间睡觉的床。他的手一碰被子,便是一惊,因为自那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
风袖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一把揽进怀里,那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正是聂如咎。
风袖在他怀里僵直了身体,同时他也发现那人就穿着件单薄的寝衣,感觉一不小心便会发生肌体接触。
“你这是干什么?”风袖问。
“我见一直磨不动你,便干脆亲自来了。”聂如咎凑到他耳边,吐气道,“本王卖身给你,看你愿不愿意买。”
风袖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他说:“你要的嫖银是我的命,我给不起。”
聂如咎将唇自他颊边擦过,道:“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现在就你和我,我们两个人,春宵一度,岂不快活。”
风袖缓缓眨了眨眼,他自从眼盲之后,再做这个动作便显得有些迟钝。
他说:“你现在应该陪着冷风盈,绝非要跟我。”
聂如咎笑道:“你勾引我的时候,可没管我喜欢谁啊,怎么现在又吃味起来了?”
风袖推他,可因为气力不继,这手上便没多大力气。
聂如咎只当他欲拒还迎,反捉住他手,轻轻抚摸。
上次被他抱着,风袖只觉得开心,现在被他抱着,他却只觉得寒冷。
“我没力气应付你,你要是火气旺盛,就去妓馆里找个小倌泻火吧。”他说。
聂如咎却道:“妓馆里的那些人,不比你骚浪……”他抚摸着风袖的细腰,语调轻浮。
或许是心情沉郁的缘故,风袖此时听见他这番话,只觉得刺耳无比。他虽从未渴望过这人能给他些许尊重,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用这种腔调,只让他觉得反胃。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就算你想封官加爵,我也可以满足你。”聂如咎说着,便凑到他胸前,拱开他的衣服,轻嗅他脖颈。
“你给我再多的东西,我没了命,也享受不了。”风袖道,“你放弃吧。”
聂如咎见他软硬不吃,终有点不耐起来。
他抛弃那番论调,对他道:“你抢了风盈的药又能获得什么?就算你活下去,也依然是个任人轻贱的戏子,永远只能活在阴沟里。你还是个瞎子,看都看不见,服了解药也就是个命长几年瞎子,你为什么不肯放风盈一条生路?”
风袖自他说第一句话起,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等到聂如咎说完,风袖终于爆发出来,他说:“你要我放他一条生路,又有谁肯放我一条生路?那药根本就不属于他,凭什么算是我抢了他的?那个人要抓的只是冷风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那个被殃及的池鱼,我又凭什么要替他去死?”
“你为什么要这么寸步不让,你不是爱着我么,你忍心让我承受他死去的痛苦?”聂如咎满目赤红,死死地瞪着他。
风袖听了他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他竟然笑了起来。
他说:“对,我是爱过你,可你把我对你的感情当什么呢,威胁我的筹码?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会因为爱你而舍弃自己?”
聂如咎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气急之下直接把他往床上一推。
风袖猝不及防被他推搡了一下,霎时便痛叫了一声。
聂如咎以为他在装蒜,将他掰过来一看,才发现他不小心磕到了床边柜子的尖角,脑后也渐渐淌出血来。
聂如咎登时泄了气,连忙将他抱起来。 快穿之有渣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