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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没死呢?”一道略显虚弱的男声插入进来,霎时便吸引了殿内人的注意力。
众人齐齐看去,沈长歌就站在众人目光的焦点处,身后还跟着高公公。
沈长歌穿着锦衣,披着件狐裘,瘦得几乎脱了形的脸有小半边埋在毛茸茸领子里,只那双眼睛带着些熠熠的光辉,一如黑夜里璀璨的星辰。
见他来了,南宫炽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他面前,取代高公公去扶着他,还不忘斥责高公公道:“将军现在应该休养,你怎么不拦着他?”
高公公正准备说话,沈长歌已经率先开口包揽了罪责:“是我自己要过来的,与他无关。”
“那你也要让下人通传一声,我好去接你。”南宫炽的态度可谓是殷勤备至,以前他就算再宠沈长歌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只可惜对于现在的沈长歌而言,不过对牛弹琴罢了。
“长歌无官无职一介草民,哪敢差使陛下宫里的人。”
南宫炽不喜欢他这样贬低自己,这无疑是把南宫炽之前下的命令甩回他脸上。南宫炽正准备说话,那边德馨郡主已经率先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段郎没死?”
沈长歌咳了咳,喘匀气之后,才解释道:“段非雍的确是去了我漠北军中,不错,派他去往前线的也的确是我。前一个是出自你父母的授意,后面那个,则是他自己的要求。”
“你撒谎。段郎怎么会,怎么会……”德馨惊怒道,满脸的不相信。
“他可曾同你说过,他已有未婚妻?”
“是说过,可他说,那是他父母指的婚,他并不喜欢她……”德馨已逐渐冷静下来,努力辩驳道。
沈长歌看着面前这昔日不可一世,如今却为爱成狂的郡主,不知自己心里是惋惜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可他也最终选择了放弃你。他没有功名,没有财势,即使他有满腹经纶,却苦于时运不济,考了数年也未曾登科。他也曾经爱上过你,但门户这个东西,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他宁愿放弃你们的爱情,让你当皇城里的金枝玉叶,也不想让你跟他一起吃苦。”
德馨愣愣地听着,忘了开口。
“这是他的原话,我只不过转述一下。到了漠北之后,他偷偷找上我,请求我帮他消失。他说自己已不再奢求什么功名,但家中还有一个未婚妻在等着他。他已经错过了你,不能再错过守望着他的人。他说不再想再成就什么伟业,只想踏踏实实地当个普通人。”
“你说谎。”德馨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沈长歌却没有停下,继续道:“我帮他诈死,让他换了个身份回到家乡。”
他咳了咳,补充道:“荆州怀瑜县,十里风波亭,你若是想,便去那里找他吧。只是他现在已经娇妻在侧,儿女双全……你,好自为之吧。”
德馨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南宫炽挥挥手让人把情绪失控的德馨带下去,想去牵沈长歌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南宫炽难受了那么一瞬,又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陛下不在意我审一下这位‘净虚’观主吧?”南宫炽问道。
南宫炽点头道:“你审,你审。”
他如今恨不得把沈长歌捧到天上去,又哪里会违他的意。
沈长歌身体还没大好,步伐有些虚浮。他走到那净虚,或者说千面狐面前,问他道:“净虚观主呢?可是被你杀了?人呢?”
千面狐被点名,也装不下去,只好颤声道:“死……死了……尸体埋在清虚观后山石碑后面。”
沈长歌看南宫炽一眼,南宫炽忙吩咐御林军道:“快去找。”
立刻便有两个士兵领命出去了。
千面狐生怕自己现在就人头落地。其实他也想像那苗疆圣女一样来个咬舌自尽,可他贪生怕死,怎么也不敢咬。
他抬起头看着沈长歌,求饶道:“将军,将军,你饶我一命吧。我们都只是几个小小的棋子,你杀了我也不起作用的。”
“哦?现在知道怕了?你还知道些什么,都一并说了吧。”
千面狐一个劲地给他磕头,道:“将军,将军,我知道他们要联手进攻周国,北夷和西突已经达成了一致,要组成联军一起进犯。苗疆没参与进来,但也没打算阻止他们。”
他说着说着又朝南宫炽的方向磕,道:“陛下,陛下,小人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求你们饶小人一命吧。”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御林军急冲进来,在南宫炽身前跪下,将一封书信高高举过头顶,道:“陛下,前线紧急战报,西突北夷集结成西北联军,正向我周国进犯。现已攻下三城。”
满殿之人,皆是面色剧变。
西北联军来犯,以惊雷之势拿下三城。
新帝震怒,连下三道指令催促白延扬把守好边关。
然而,不出十日,西北联军成功拿下飞虎关,将漠北军战线成功逼退三百里。
“饭桶!”南宫炽将书案上的兵书扫落在地,龙颜大怒。
地上跪了好几个老臣,都是来劝他惩治白延扬的。
这白延扬只知道纸上谈兵,仗着自己手握大权,便不顾其他老将的阻拦,数次导致漠北军行军失误。
“白延扬这个蠢货。飞虎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他居然连这个地方都守不住。革了他。将门子弟还有谁能上阵,谁最清楚西突北夷的作战方式?”
“陛下,陛下……”一个老臣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当属沈长歌沈将军啊。”
南宫炽因他此言怔在原地,想要反驳,也找不出说辞。
周国边境皆有重兵把守,也的确有无数个杰出的将士能顶上前去。
可论经验最丰富、战功最显赫、行事最稳妥之人,当属沈长歌无疑。
可南宫炽是不能放他走的,沈长歌如今身中剧毒,必定要好好调养。若是再去那动乱不休、奔波不止的地方,又要雪上加霜了。
处理完国事以后,他让宫仆收拾好地上的碎瓷,去了承泽殿看望沈长歌。
承泽殿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沈长歌就躺在床上,姜太医正坐在旁边给他把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解毒的方法有效用的缘故,沈长歌的气色好了许多,看得南宫炽欣喜不已。
“你们都退下吧。”等人都走了,南宫炽便坐到姜太医方才的位子上。他看了看桌上的药碗,伸手拿过来,一边舀起一勺,一边说道:“怎么都又不好好吃药,来,我喂你喝。”
沈长歌抬手挡开他递过来的汤匙,正色道:“陛下,请让我去战场吧。”
南宫炽把汤匙放回碗里,再把碗搁回桌上,这短短的时间他已收敛好脸上的表情,一转头,又是笑容满面了。
“你说什么傻话,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病,漠北那边我会找人看着的。周国人才辈出,还能少了这样一个统帅不成?”
“陛下。”沈长歌声音加重,正色道:“我大周虽在逐步走上正轨,却也经不起这样长年累月的消耗。如今敌国犯境,千万百姓的生死都牵系在这一战中。新的元帅上阵,还得与底下的将士磨合,每多花费一刻,都有可能威胁到我周国的安危。”“陛下,你让我过去吧。长歌与那两国交手多年,对他们的路数再清楚不过……”
“长歌,我不会让你去的,你好好养病,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过去。到时候你想去漠北,就去漠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会拦着你。”他又舀起一勺药汁来,道:“漠北军新统帅我已让人去拟定了,明日便会有人呈了名册上来,到时候挑个合适的,送去就好。你那军中有什么能统筹四方的人,你说给我听,我也会一并记下来。”
南宫炽知道沈长歌的意思,无非是要去亲自统帅漠北军。可现在他身上余毒未清,根本就扛不住这种奔波劳累的生活。
沈长歌见他执意如此,也不说了。避开那汤勺,扭开脸去继续睡。
南宫炽垂下手来,颓然又无奈地看着沈长歌的背影。
他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南宫炽并不是不清楚这其间的厉害关系,可他也想让沈长歌活着,好好地活着。
翌日,南宫炽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这些日子以来,沈长歌一直睡在承泽殿内。而南宫炽知道自己伤了他的心,也知道他定然不会想与自己同眠,又放心不下沈长歌,便干脆在承泽殿的偏殿里休息。
可他一睁眼,就看到沈长歌跪在床前不远处,身着戎装,而高公公捧着卷明黄圣旨跪在他旁边,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你们这是干什么?”南宫炽动了动,耳边便响起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双手已经被铐住,还是用的他之前铐沈长歌的那副精铁手铐。
意识到状况有些不对,南宫炽强笑着对沈长歌道:“长歌,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我解开。”
沈长歌却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道:“逆臣沈长歌,请愿前往漠北抵抗西北联军,请求陛下恢复臣的官衔,将兵符交给臣,让臣为周国尽一份绵薄之力。”
“恢复官衔可以,兵符也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你先把病……”
不容他反对,沈长歌已先行开了口:“圣旨已拟好,请陛下过目。”
高公公便走上前去,把圣旨展开给南宫炽看。
上面写大将军沈念受人诬陷,经皇帝查探已证其清白,是以恢复其身份,还其兵符,命其速速前往漠北抵御外敌。
南宫炽虽知道他的决定很难扭转,却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一时也有些惊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道:“长歌,你不要假传圣旨,你乖乖的养病,国事我会处理……”
“那臣便斗胆假传一回吧,待平定西北,微臣再来向陛下请罪。”
他伏在地上,不肯抬头。
南宫炽沉默地垂首看他。
他知道,沈长歌是在赌,赌他愿不愿意为了一己之私弃周国于不顾。
他是帝王,他无法随心所欲地将沈长歌留下,因为他是周国最出色的将才,他不该埋没在这深宫中。
可若是允了这旨意,沈长歌便成了脱出牢笼的鸟,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自己最爱的人,爱了六年,放到心底,从不肯旁人触碰。
却也是他多疑、妒忌,将这人伤到体无完肤。
南宫炽可以拒绝他,可以将他继续幽囚在承泽殿,可以用“为他好”为借口,继续留着他。
可若真如此,沈长歌定会恨他一辈子。
他欠长歌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一错再错。
他看向高公公手上拿着的东西,他昨日将那未看完的公文带回了偏殿,也顺带将那玉玺拿了过来。
如今圣旨玺印俱在,只要他将玉玺按下,沈长歌就可以如愿了。
南宫炽接了玉玺,将其抬到圣旨上,看着圣旨上刺目的黑字,十指并着心尖都抽痛起来。
他哽咽着,对沈长歌道:“长歌,我放你走。不是因为你算准了我的退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难过。”
他将玉玺按到圣旨上,那么重的力道,好似要将自己的整颗心都一并交付出去。
“长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南宫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哑声道。
沈长歌没有回答他,却也知道自己得了他的允许。他对着南宫炽再度叩首,这一叩,已是诀别。
沈长歌离开京城的时候,南宫炽没能去送他。
直到确认沈长歌走远了,高公公才将他解开。
高公公本怀着必死的心做这一切,却没想到新帝根本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高公公赶到一边。
南宫炽没有怪罪,也没有追究,只是从那以后,每一封从漠北传来的军书,他都会仔仔细细地看,试图从那只字片语中,找寻到那人的踪迹。
沈长歌到了漠北后,先斩了乱发军令的白延扬,将白老将军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对此南宫炽的评价只有三个字,杀的好。 快穿之有渣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