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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译文的准确程度

　　误译也是翻译的必然。误译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理解错误、表达错误、用词疏忽，甚至故意误译。其中，理解错误应该是产生误译最主要的原因。但在面对《论语》这类译本时，我们习惯中认为的对错分明的“理解”问题更多地成为一个有充分解释空间的“诠释”问题。在中文语境中，对《论语》注疏的传统由来已久，相关著作也浩如烟海，因此对《论语》的每一句，基本上都有数种不同的解释。正是因为历代诸家的注疏，《论语》才更加丰富而厚重。因此当我们在评判某句译文是否误译时，我们除了要在参考历代注疏上判断其是否误译，同时也要思考另一种语言的诠释是否为我们的《论语》提供了另一种“注疏”。下面我们以一位研究者对理雅各误译的批评为例，来重新考察其误译问题。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学而》)

　　then the virtue of the people will resume its proper excellence.

　　理雅各将“归”译为“resume”,可解为“恢复”,而“归”在此应作“归于”解,而非“恢复”。

　　在历代注疏中，诸家对这句的歧义主要集中在“慎终归远”上，而对“归”字鲜有详解。朱熹《四书集注》，仅言“民德归厚，谓下民化之，其德亦归于厚”。那么我们就能据此将“归”解释为现代汉语语境中的“归于”吗？程树德在考证部分中解道：“《淮南子·齐俗训》‘得其天性谓之德’。《谷梁》僖二十八年传：‘归者，归其所也。’”在注释中，理雅各对每个字都进行了具体的解释。“‘归’，即‘返回’，其力量显示了‘德’乃人之天性”(the force of 归，‘to return’, is to show that this virtue is naturally proper to the people)。这里理雅各并未提及其参考数据，但无疑与“得其天性谓之德”完全契合。此外，根据儒家心性学，这种复归的释义也是恰当的。“resume”也有“return”“take back to oneself”之意，因此，这一译词并不能归于误译。

　　通过这个例子，我们也可以看到理雅各对每个汉字的认真推敲。同时，也提醒我们每个研究者不能匆忙地下误读的结论，而需在考察各家注疏的基础上寻找译者当年的研究思路，在了解的基础上做出正误之判断，如此才不辜负理雅各密密麻麻的注释及思考每个汉字对应译词时所付出的辛苦。

　　此外，“当文本使用的是读者自己的语言时，文本世界与它的读者世界之间的抵牾可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当文本使用的是一种外语时，人们就不可能再忽略它们在视角与视域上的对立了”。正如上文所说，在我们自己的注疏中，对“民德归厚”的“归”进行详细诠释的并不多，似乎它是自明的。但经过理雅各的特别注意和提醒，我们方意识到这里的“归”字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字眼，它关涉实现理想境界的路径问题。因此，理雅各的译本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在另一语言中延展了《论语》的注疏传统。 海外教育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