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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生非
生活平淡的真有点儿寂寞难耐了,周日突发奇思:索性坐公交车去乡下散散心,或许有些意外的收获。很久没挤过公交车,也没到乡下走了,感觉有点儿迟钝,思维也不甚灵敏了。公交车从市区始发,沿郊区的村镇兜了很大的一圈,才抵达龙山脚下的那个村落。其实驾车从另外三条通衢大道走,仅需二十几分钟即可直达。乘公交,一则可以体验、感受一番挤车的滋味;二则能够尽情观览一下乡野景色,还有沿途村舍的变化……说不定还能耳闻目睹一些有趣的生活琐事。
搞创作的人似乎都有点儿怪异,大致看起来神经不是很正常吧?早先人家就认为我神经兮兮的,怀疑这家伙的脑子有问题:走路不是东张西望,就是傻不愣瞪的竖在那儿发呆。
我以为:倘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那就写不出什么有特点的东西。因为你的感受、思维,甚至思想、见地,缺乏那种独特或奇异的,抑或超乎常情的感悟与认知,即使写,恐怕也是很平庸的文字堆积,或强颜欢笑式的硬弄了。
车子停停顿顿的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龙山脚下的村里。沿途的景致很宜人,空气也格外的清新,真有那种轻松、洒脱的感觉。下车之后,随意在村里走了走,吃了一顿便饭,跟几个个人闲聊了半天:询问了一下庄稼的长势,今年的收成如何?他们的想法和感受,还有村里发生的一些生活琐事。
我生长在乡间,始终喜欢农村生活。因此一直爱写农村题材,尽管这类东西没什么卖点,前景似乎也很黯然,但是依旧顽固坚守着。其实人生是一个过程,何况做一件不甚紧要的事儿哩?我把写作视为生活的一部分,至于目的却没做什么设想。
许多朋友奉劝做城市题材。说实话,我在这儿混迹了几十年,感觉却很隔膜,甚至有点儿厌嫌。虽然远离了田地,然而始终怀念、眷恋着那种近似原生态的生活,并对那块曾经使我感觉痛苦、绝望的故土,还有那伙质朴、憨厚的人们,则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
返程的时候,坐了最后一趟。许多人都急着往市区赶,所以没走多远就坐满了,随之又陆续挤了一些。到了镇里,一家伙上了两拨人,塞在过道里的男女,一个劲儿的嚷嚷、埋怨。
先上来的那一拨,从衣着、神态、语言诸方面粗略判断:他们是外地来此干活儿农民。几条汉子很自然很随意的闲聊、说笑,根本没有那种拘谨、陌生、怯懦、畏缩的样子。我想大致在这儿厮混久了的缘故吧?他们站在过道里,手抓着吊环,尽情描述着劳作经历与见闻,还有诸般的感受,间或掺杂一些家乡的事例做比对,藉此做出一番综合性的评判。听着,很有趣味,也很有意义。
随后挤上来的那一拨哩?则是几个小娘子。倘若以装束、修饰、神情,还有语气做推测,无疑带有特定的职业习惯与气质。大凡生活安定、优裕,或稍微做了点事与略微有些成就的人,特别是那般混公饭者,往往会在大庭广众不由自主显现出那种自信与坦然。
坦白的讲:城里的女人跟乡间粗汉是很隔膜的。一般情况下,在她们的眼中与意识里,乡间的男人是不讲卫生而野蛮、粗俗的。相反乡间男人眼里与想象中的城市女人,却很温柔、娇媚、优美的。假设把这两拨格格不入的男女拉在一起,进行一番零距离的接触与交流,大约只有在类似特定的环境、条件之下,才能够实施吧?
果然不出所料:几个小娘子确是混公饭的。我从她们的闲谈中,听出是镇里的教师。一个穿着似露不露、似透不透纱质黑衣裙的小娘子恰巧立在我的座位旁。她一手抓吊环一手护着包儿,身肢斜倚着,并随着车子颠簸,不停撞着我。倘若稍稍倾侧一下,或者路途略微遥远一点儿,她坚持不住的话,极有可能倒下压得我难以翻身。
唉,现在的女人啊——要么你就包裹严实一些;要么你就索性暴露殆尽。包裹的严丝合缝,爷们看了也不会滋生什么想头;假若彻底暴露了,那么看多了,也就不甚奇异而习以为常了。你说弄得似露非露、似透非透的,教爷们看着作何想哩?
女人之所以弄得似露似透,有意无意诱使人们在那种朦朦胧胧、似真非切、迷离恍惚的隐约状态下,滋生诸般神秘的揣测与窥视的欲望,还有那般神思飞扬的臆想和不切实际的想象。
身边的这位小娘子的衣着,确实使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遥远的非洲。假设这辆车子一刻不停的开往非洲,那么途中会发生一些什么故事哩?倘若我很自私很偏执,始终坦然坐着不动;这位柔弱的小娘子就这么紧抓吊环站着到非洲,那又是什么样的情景?不过啊——根据我的秉性与为人,还有种种诸般的缘由,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如果我表现出一点儿绅士气派让她安坐,我像她那样抓着吊环站立,说不定在那遥远而漫长的旅途中,能自觉不自觉的演绎出一段出人意料、惊心动魄、感人至深、令人歆羡,或凄婉、幽美的故事?
现在,这小娘子歪侧着身姿,反而弄得我不敢动弹了。假若我很自然的调适自己的坐姿,极易引起她的注意,误以为她靠着我,爷们想藉此沾她的什么容光?不然为何像浑身发痒似的不停地动啊?说实话,倒不是因着她紧靠着我,由此滋生了那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难奈,而是因那种拥挤、闷热,坐着一动不动的难受。
我开始感觉焦灼、苦闷、无奈、烦躁了——恰在这时,旁边一个小女人突然不打自招的嚷嚷起来:“你这人咋搞的?你贴什么呀贴?——不停的往我的身上贴。”
细瞧无事生非的基点:一个是刚才挤上来那伙粗汉中的一位。他的个头很高,穿着浅白色短袖衫,两手像捆绑在一起似的抓着吊环,脑袋夹在两臂间显得很可爱。不过哩,那张很粗糙的脸,使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未老先衰的沙枣树皮。尽管如此,神情里却溢出了狡黠、调皮……感觉这人挺有意思。
他笑而不语。那小女人继续嚷嚷:“这么热,还一个劲儿的往人家的身上贴。贴的人难受死了。”
这个约莫三十左右的女人,就是随后挤上那一拨中的一位。她也穿着欲露不露、欲透不透的乳包色上衣,头发有点儿稀疏,脸哩?倘若用一颗刚刚刨出来的洋芋蛋,做一番想象性的形容,似乎又没那么新鲜诱人。噢,大致跟经风吹拂而敷着一层干土的那种相像了。职业规范:不许教师浓抹艳妆的上讲台。
其实可爱而诱人的女人,并不完全依赖长相何样的俊秀、俏丽,而在内质与自然流露的那种情态,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特质。倘若你本来不具备那种引人注目的娇美或媚态,最好不要矫揉造作的伪饰了。我觉得这女人有点儿矫情——
我真的很难受很烦躁,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因此跟身边那位小娘子易位。她很感激地说了几句致谢的话,并叫那个不愿让爷们靠近的小女人挤在了一起。我紧抓吊环站着对那可爱的粗汉说笑:“现在你就放心的贴吧——我不怕你贴。”
他“嘿嘿”的笑着,然后怨尤似的嚷嚷起来:“还是老师啊?什么水平嘛?说的什么话?我贴你?哎,你有多漂亮啊?”
那个小女人立即不依了:“你不是故意往我身上贴的嘛?”
那粗汉说:“你怕人贴,就呆在家里,跑出来干什么啊?”
“我不说也就算了,你倒没完没了的来劲儿了。
“不行,你得向我道歉。”
俩人就这样不紧不慢、无事生非的嚷嚷了一路。我突然联想到了创作:其实作家写小说编故事弄情节,确实需要具备无事生非、无中生有的能耐。假若就事论事的照搬,或原原本本的摹写生活常态,那么弄的东西,无疑跟老猫儿念经差不多:“猪肉一两,一两猪肉。”
到了市区,拥挤的人们轻松愉快的嚷叫着,酷似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跳下来,转眼就做了鸟雀散。那女人捂着手机娇滴滴的对那边发号施令:“你要来接我嘛——”
我有点儿疲惫不堪,不愿再挤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了,匆忙叫了一辆出租,赶快把我弄回家算了。 月夜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