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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泉

月夜行路 孤帆 4033 2021-04-06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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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的泉

  听老人们讲:他们光屁股到处乱跑,或穿着开裆裤玩的那会儿,家乡确是属于一块水草丰茂的地方。随意挖一锨,抑或用手刨几下,即清流横溢了。至于泉水,那真是星罗棋布啊——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家乡就不知不觉的变成了百里荒野?

  我的意念里始终遗存着这样一幅景象:苍黄的原野上,横亘着绵延而瘦瘠的龙山,浅白而寂寥的穹宇下,散落着一些稀疏的白杨树,一些枯瘦的沙枣树,还有一些似乎没有经历过青春期的榆树;此外就是看上去并不那么舒展的田畴,攒簇、低矮的村舍……仅此而已。

  前年,突然感觉在城里呆久了,就跑到乡间游走了一番。谈及诸多风物遗存,许多人都叹惋:现如今只有两处泉水还在哪——我很好奇,着意去做了一番实地考察。

  其实泉水并不是什么稀有的景观。在那些自然地貌及植被较为完备的地方,泉水极为普遍。尤其是南方与青藏高原一带,泉流随处可见。济南城里到处都是清泉,倘若要挖个坑或开条沟什么的?弄不好就闹出汩汩清泉了,所以济南被称之为“泉城。”

  类似我家乡这等干旱、枯荒之地,倘若能有几处清泉,那真是稀罕至极了。更何况有关这两处仅存的泉水,还附着了一些凄美的传奇故事哩?所以我特意跑去目睹了一番——

  其一:龙山之上的“泪泉。”

  “泪泉”源自龙山一侧的峭壁间,酷似泪水一般经年不息地淌着。据悉杨家十二寡妇率军西征途经此地,不料被巍峨陡峭的龙山挡住了去路。面对绵延、挺拔的崇山峻岭,首将杨排风愁楚的仰天长叹:苍天啊——若保大宋江山无虞,歼灭番虐,此山必开!随即很烦躁很无奈的挥鞭,朝着龙山猛抽几下。倾刻间,天摇地动,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高耸的龙山向下低伏了半截,并在龙首处裂开一道丈把宽的豁口。据说龙山从此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了——低矮、残断、裸赤、绵延、贫瘠的寸草不生……

  宋军从那道狭长的豁口里穿过,即刻依龙山之险要安营扎寨,同番虏头陀兵展开了殊死搏斗。一日,宋军列阵与头陀兵交战,杨排风命其夫出阵迎战。不想激战了数十回合,其夫殉难,宋军失利而鸣金收兵了。是夜,杨排风登山远眺,借观察敌情而排遣心中的悲忿。

  我揣想: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深秋之夜,清淡似水的月光溢满了整个世间,蜿蜒的龙山隐现着黑黢黢的躯体,静静蛰伏在无尽的苍野间;密密匝匝的营垒排列在山前,酷似磷光一般的灯火,星星点点闪着幽暗、跃动的冷光;单调、零落的刁斗声,竭力惊扰着寂清的秋夜。这时,一行秋雁吟诵着生命之歌,仿佛剪影似的贴印在空茫而漠漠的空际,优雅而舒缓地从头顶滑过——

  面对此情此景,杨排风思虑着战事的艰辛,以及丈夫殉难,不禁潸然泪下。谁知泪滴山岩,即刻化作从淋淋漓漓的水线,从峡谷峭壁低落而下,形成了经年不息的响泉。杨排风猛然想到自己身负重任,立刻擦干眼泪,下山重新部署兵力……

  家乡的人们将此水称之为“泪泉。”泉水从龙山西侧的峭壁上滴落,并在地上积水成潭,悄然沿狭长的山谷向北溢流。然而一出峡谷就渗入地下不见了,据说害怕被头陀兵看着了耻笑。诚然,这纯属于臆造与附会。但是那悬于峭壁上的泉水,则千真万确的存在,时至今日,依旧“叮叮咚咚”的滴落不止。

  我去探视“泪泉”的时候,因着炸山取石,峡谷一侧的自然形态,已经遭到了人为的破坏。峭壁之泉水滴落与峡谷里的潭水容积,也似乎受到了影响,气势与水量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大了。

  其二:龙山北麓的“平泉。”

  “平泉”地处龙山北麓一望无际的荒野间,因着平地涌泉的缘故,由此而得命。有关“平泉,”亦有一些神奇的故事。

  相传当年宋军与头陀兵廛战于龙山。宋军初战失利,休整数日,又列阵迎战。结果宋军将士勇猛,头陀损兵折将,节节败退。宋军乘胜追击,不虞深入大漠,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不日粮草殆尽,尤其是燥热与干渴使将士们困乏无力。这时候,头陀趁机率兵进攻,宋军伤亡惨重。面对漫漫黄沙,兼及粮草断绝,饥渴、伤亡与头陀兵的重重围困,还有时而侵扰的局势,宋军将帅愁苦无着,祝祷了天地之后,准备以身殉国。因此双方在荒茫无际的大漠里,进行了一场生死决战。

  一日,廛战正酣,霎时间鼓号震天、剑戟相交、飞矢如雨、腾起的黄沙遮天蔽日,弄得神泣鬼嚎……忽然间,天地阴晦,狂风顿作。宋军将士就地偃伏,隔日风息尘落,沙漠与强虐都不知去向了,数十里内变成一片平坦无碍的阔地。宋军将士十分惊怪,这时杨排风所乘骑的白龙马,猝然长嘶了数声,并且跳跃直立,尔后前蹄落地,随即踏出三眼清泉。宋军将士立即欢呼:苍天保我大宋焉——

  平泉三眼,大如车轮,其水平静似镜,不流不溢,甘甜醇冽。邻近的人们据泉而牧,不远处踞立着昔日设防的烽燧、土堡,依然默默铭记着曾经的故事和沧桑岁月。旧时,距离平泉数十里之外的昌宁堡有一土豪,曾动用大批劳力开挖沟渠,广辟田土,想引平泉灌溉。

  渠成水流,谁料一做活的莽汉沿着渠畔跟着流水奔跑,猛然发现有两条小蛇随波逐流的跳跃。那莽汉很奇异,也感觉很是日怪,随即举起铁锨,一家伙把两条小蛇斫数段。顷刻间,流至中途的泉水“哗啦啦”的倒灌如注,一滴不剩地流入泉中。人们说那两条小蛇即为真龙,龙体被斩断了,水岂能流之?

  我去探寻平泉的时候,大致是初夏时节,荒野上燥热难耐。陪我同去的是一位很有耐力的本族堂兄。徒步走了几十里,我累得几乎气息奄奄了,兼及口干舌燥,疲乏无力,真有些濒临绝望的感觉。老远看见了一块潮湿的地方,堂兄指了指:那就是平泉。

  我拼命挣扎着扑过去,没命的趴在泉水前“咕当咕当”猛喝了一气,等稍微缓过一点劲儿,才有气无力地掬起清凉的泉水洗了洗脸,然后慢慢品味着泉水的清纯、甘冽。

  平泉一大两小,呈角状排列。水略低于地面一点,泉水东侧有一座残颓的烽燧土台和几间低矮的土屋,那是牧人寄宿的所在;北端是依稀可见的昌宁堡;东北方是起伏绵延的巴丹吉林沙漠;南边是褐色的龙山;西面则为寥落的村庄了。其间均是平坦、开阔的牧地。牛羊、骡马、骆驼自由自在的徜徉着。每逢夕阳西下,游牧的牲畜自动聚于泉边饮水,尔后便在不远处就寝了。

  离开家乡数十年了,其间偶尔去过几次。但是每一趟都是来去匆匆,对诸般的人文景观,以及诸多的乡间轶闻趣事,也渐趋淡忘了。早些时候,人家约我弄点民俗文化方面的东西,因而翻阅了一些旧志,方才知晓龙山本属战略要冲之地。

  这里自秦始皇修筑长城防御羌狄、匈奴始,历代封建统治者都在此筑营垒设防,竭力抵御敌寇侵扰。倘若将年代再往前推延一些,现在的“平泉”周围数百里则是碧波万顷的湖泊——俗称“昌宁湖。”时下,邻近的人们依旧如此称谓着,实际则是一望无际的平野。

  传说中的“昌宁湖,”究竟为何年何月干涸,而渐变为今日之荒漠?确实无从考证了。不过依据老人们的说法,这儿变得如此干旱也就是几十年的事儿,以前可是水草丰茂的好地方哪——

  早些年,附近的村社和农垦团场在“平泉”周围开荒造田,掘出许多蟹甲贝壳,然而曝光则碎如泥土了。由此推测:昌宁湖的干涸,乃至永远的消逝,大约也就是百十年的时间吧?哎,一个曾经碧波荡漾、渔歌晚唱的湖泊,就这么在人们有意无意的操弄下,无声无息的彻底消逝了。现在那儿确实变成了万顷良田,可是水哩?

  前不久,遇着几位乡亲,偶尔想起了“平泉。”我饶有兴致的问:“平泉”还在嘛?他们都很茫然的愣怔了半晌,含含混混的吱唔着,也说不清存在与否?我想人类频繁活动,兼及人为的破坏,致使诸多自然原生态的景观,遭到了人们自觉不自觉的毁损,甚至泯灭。想想家乡的泉,恐怕也无疑难逃此番厄运…… 月夜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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