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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启

　　高启（1336—1374），字季迪，号青丘子，又号槎轩，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元末隐居吴淞江之青丘。洪武二年（1369），被征召修《元史》，次年授翰林院编修，擢授户部侍郎。六年，其好友苏州知府魏观，修复曾被张士诚占为王宫的苏州府治旧基，高启为作《郡治上梁文》。魏观因“兴既灭之基”获罪被诛，高启也受到牵连，被腰斩于市。关于高启被处死的原因有多种说法，或谓其作《宫女图》、《画犬》诗讽刺宫廷污秽因而得祸，或谓其不与明朝合作、多次请求归隐而获罪等。

　　高启天才绝特，诗作“兼全众长”（金檀《大全集序》），风华卓异，是明代诗坛巨擘。与张羽、徐贲、杨基并称为“吴中四杰”，王世贞《艺苑卮言》认为明初“立赤帜者二家而已。才情之美，无过季迪，声容之壮，次及伯温”，将高启与刘基并指为明初诗坛领袖；而宋征舆则称高启“妙有才情，翩翩矫逸，国初诗人，允宜首推”。高启诗作庞博，有《吹台集》、《江馆集》、《凤台集》等多部诗集，清人金檀辑注为《高青丘诗集注》。今有徐澄宇、沈北宗校点《高青丘集》较为通行。

　　听教坊旧妓郭芳卿弟子陈氏歌

　　时至正己亥岁作

　　【解题】至正己亥为元顺帝至正十九年（1359），高启时年二十四岁，但诗已呈现苍凉遒劲之风。此诗模仿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却能做到“拟唐似唐”、“凡古人之所长，无不兼之”。这首诗写郭芳卿、陈氏师徒两代女艺人的经历，却暗寓家国盛衰之感慨，揭示“欢乐生忧患”的历史规律。诗作开篇写“升平日”，郭芳卿以姿容歌舞大受欢迎，一派热闹繁盛之景象：宫殿敕宴、龙笙奏乐，歌喉响遏行云、赏赐绮罗宝钗。但世事变幻，转眼之间芳卿香消玉殒，只有唯一的弟子陈氏继承芳卿绝学。陈氏虽尽得才艺之妙，无奈社会动荡不安，无人倾听，只能飘零远方，受奔波寂寥之苦。在这样的盛衰对比中，诗人无限感慨，写下自己的感悟：原来世事无常，欢乐易逝，忧患已生，感时怀旧，万事成悲。沈德潜、周准编《明诗别裁集》称此诗“与少陵《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歌》同一用意，拳拳故国之思，意不在教坊弟子也”，可以说抓住了此诗的精髓。

　　文皇在御升平日 ，上苑宸游驾频出 。仗中乐部五千人 ，能唱新声谁第一？燕国佳人号顺时 ，姿容歌舞总能奇。中官奉旨时宣唤 ，立马门前催画眉。建章宫里长生殿 ，芍药初开敕张宴。龙笙罢奏凤弦停，共听娇喉一莺啭。遏云妙响发朱唇 ，不让开元许永新 。绣陛花惊飘艳雪，文梁风动委芳尘 。翰林才子山东李 ，每进新词蒙上喜。当筵按罢谢天恩，捧赐缠头蜀都绮 。晚出银台酒未消 ，侯家主第强相邀 。宝钗珠袖尊前赏 ，占断春风夜复朝。回头乐事浮云改，瘗玉埋香今几载 ？世间遗谱竟谁传，弟子犹怜一人在 。曾记霓裳学得成 ，朝元队里艺初呈 。九天声落千人听，丹凤楼前月正明 。狭斜贵客回车马，不信芳名在师下。风尘一旦禁城荒 ，谁是花前听歌者。从此飘零出教坊，远辞京国客殊方 。闭门春尽无人问，白发青裙不理妆。相逢为把双蛾蹙，水调凉州歌续续 。江南年少未曾闻，元是当时供奉曲。朝使今年海上归 ，繁华休说乱来非。梨园散尽宫槐落，天子愁多内宴稀。始知欢乐生忧患，恨杀韩休老无谏 。伤心不见昔人歌，汾水秋风有飞雁 。此日西园把一卮，感时怀旧尽成悲。含情欲为秋娘赋，愧我才非杜牧之 。

　　徐澄宇、沈北宗校点《高青丘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中国文学经典.古代诗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