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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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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宋元明清散文

  唐代前期,文风延续六朝,讲求对偶、用典、声律的骈体文是最为盛行的文体,王言朝命,章奏表启,以至论说序记,大多采用骈体形式。与六朝时期相较,唐代骈文在自身内部演变轨迹上已逐渐出现通俗化倾向,除少数作家(如初唐四杰、李商隐等)辞章仍显深奥,多数作品平易晓畅,便于诵览。盛唐时期朝廷诏告典章多出张说(封燕国公)、苏颋(封许国公)之手,时称“燕许大手笔”,他们的骈文运散入骈,富赡典丽、浑厚雅致。中唐陆贽的奏论说理透辟,如其撰拟《奉天改元大赦制》“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天谴于上而朕不悟,人怨于下而朕不知”,虽用骈体而不显艰深,在整饬的表现形式之余,益以充实的内容,达到了实用骈体文写作的新境界。

  在骈文风行文坛的同时,也出现了质疑批评的声音。隋代李谔《上隋高帝革文华书》黜斥魏晋以来的骈文创作积习。天宝后期,元结、李华、萧颖士、贾至、独孤及、梁肃、柳冕等古文运动先驱在重振王纲、复兴儒学的历史背景下,开始将文、道关系的讨论与改革文体形式的要求结合,竞相反对繁丽的骈体,主张取法秦汉古文,以恢复古道。稍后,韩愈、柳宗元等进一步标举“文以明道”,明确反对“骈四俪六,锦心绣口”的“时文”,提倡恢复先秦西汉散文内容充实、长短自由、质朴流畅的表达传统,以单行散句作文,不刻意追求对偶声律,并以大量创作实践力行其主张。韩愈的古文气盛言宜,关切现实,文笔雄健,戛戛独造。柳宗元的寓言小品,诙谐讥刺,语言辛辣;山水游记,真切状物,富有意趣。

  韩、柳古文在北宋初经柳开、穆修等推崇,日益得到士林重视。这一时期一度流行奇险晦涩的文风,为纠其弊,作为当时文坛领袖的欧阳修特意褒扬“简而有法”的创作,以韩、柳作品为学习典范,引领了北宋中叶的诗文革新,所撰文章浅近平正、简易纡徐。苏轼的文章撰作极少人为束缚,议论纵横,气势雄放,挥洒自如,“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取得了“自然”与“法度”间的巧妙平衡,消除了语言、心意、外物之间的矛盾,达到了古文撰作的高超境界。值得一提的是,唐宋古文运动本以复兴儒学为目的,儒学与古文一体一用,互为依存。自欧阳修以来,“文以明道”的“道”不再仅局限于儒学,苏轼更是深受佛老影响,甚至因此受到理学家的批评,朱熹曾云“苏文害正道,甚于老佛”(《朱子语类》卷一三九)。在明清唐宋派、桐城派主导的正统古文界,苏轼的地位反而不如同为古文家的曾巩,而明代公安派等提倡“性灵”的文人则极力推崇苏文,由此可一窥苏轼在唐宋八大家中的独特地位。

  唐宋古文被后世推尊为典范,成就卓绝者有“唐宋八大家”之称。元明清文章骈散竞胜,留下浩如烟海的作品。但“经典化”需要一个过程,本书仅选取一些具有代表意义的作品:吴澄《送何太虚北游序》关涉易代之际文人的出处问题,袁宏道《虎丘》是晚明小品文的代表,张岱《陶庵梦忆序》借个人身世遭际追感故国兴亡,黄宗羲《原君》提出的政治思想达到所处时代的新高度,袁枚《祭妹文》是其“性灵”说的最好诠释,姚鼐《〈古文辞类纂〉序》精要论列古代文体特征、讨论文章作法,龚自珍《病梅馆记》闪现出新时代的曙光,以供管窥此际文章风貌之一斑。

  王维

  王维(约701—761),字摩诘,祖籍太原祁县(今山西祁县东南),后徙家蒲州(治所在今山西永济西)。开元九年(721)进士及第。天宝初,得辋川别业,常与裴迪游其中,赋诗相酬为乐。天宝十五年(756),安禄山攻陷长安,王维为安史乱军所获,被迫接受伪职。后肃宗责其罪,因其弟王缙请求削籍为兄赎罪,得宽宥,降为太子中允。终尚书右丞,故世称“王右丞”。王维早年也曾积极用世,但佛学思想对其影响更深。他曾从长安大荐福寺道光禅师学佛,隐居终南山期间更加虔诚敬佛,以至于有“佞佛”之名,他也因诗歌富含禅趣而被称为“诗佛”。王维是唐代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偏爱表现静谧恬淡的境界,与孟浩然合称“王孟”。王维的诗歌比文章名气更大,其文骈散兼行,意境优美,具有浓郁的抒情性,在盛唐文中有一席之地。其别集今通行者有清人赵殿成的《王右丞集笺注》。

  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解题】辋川别业,位于今陕西省蓝田县东南,本为宋之问蓝田别墅,王维得之,加以营造。王维在这里隐居多年,创作出很多“兴象超远”(方东树语)的诗文;同时,他的好友裴迪(716-?)也隐居于终南山,常来辋川作客,相互诗酒唱和,著名的《辋川集》便是二人往来唱和的结集。王维《辋川集》序:“余别业在辋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沜、宫槐陌、临湖亭、南垞、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垞、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与裴迪闲暇,各赋绝句云尔。”《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作于天宝年间,意在邀请裴迪到辋川山中游玩,共同体验其中的无穷乐趣。这封书信可与二人关于辋川的诗作对照着读:诗、文不同的体裁,似乎并不影响王维对恬淡、潇洒的意境进行从容不迫的表达。此时正值寒冬腊月,草枯木凋,但山间景致的魅力却没有因此受到一丝损害:清冷的月光朗照城郭,辋川水在月色中荡漾着縠纹,灯火辉映之下,犬声、钟声、舂米声隔着黑夜传来。这是培养诗兴的好时机,但身边却不见志同道合的诗友!孤独感不由自主地袭来,于是他想象着来年春天和裴迪一起欣赏这里的景色,以此召唤对方。“草木蔓发,春山可望”以下,富有生意,与前文萧疏清冷的冬景相映成趣。苏轼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岂止其诗,文亦如此。

  近腊月下 ,景气和畅 ,故山殊可过 。足下方温经 ,猥不敢相烦 ,辄便独往山中,憩感配寺 ,与山僧饭讫而去。

  北涉玄灞 ,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 ,辋水沦涟 ,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 。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

  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鯈出水 ,白鸥矫翼 ,露湿青皋 ,麦陇朝雊 ,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 ,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然是中有深趣矣!无忽。因驮黄檗人往 ,不一 ,山中人王维白 。

  赵殿成笺注《王右丞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61年版。 中国文学经典.古代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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