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爱·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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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爱·狗
爱情是什么?这个问题好酸,回答也太多,墨西哥有一部很出色的电影,对这个问题给了一个答案:《爱情是狗娘》,很糙很横很无理也很有趣的一个回答。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老人,都跟狗有着密切的关系,故事未交叉的时候分别是这样:一、男人爱上自己的嫂子,想带她离开粗暴凶狠的哥哥,到远方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于是,男人带自己的爱犬参加斗狗比赛,赢了一大笔钱,然而,他发现这笔钱和嫂子、哥哥一同失踪了。暴怒中,男人又去参加早就说好的一场比赛,因为对方耍赖,男人一刀捅了这个黑社会老大,在其喽啰的追击中他带着狗驾车狂奔……二、著名女模特儿经常带着她的爱犬上电视接受访问。她的情人终于离弃了妻子和女儿跟她住在一起。女人春风得意驾车出行……三、一个拾垃圾的老人,实际身份是一个职业杀手,更早的身份是一个大学教师,有着美貌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但是,这一切从他因反对政府入狱之后就发生了改变。出狱后,妻子早就改嫁了,女儿已经成人并以为父亲早就死了。老人以收钱杀人为生,养了一群狗陪伴左右。这天,老人推着垃圾车走在街上……
交叉地点就在街上。男人和女人的车撞在一起,两人奄奄一息地被送往医院,那条狗被老人抱回了家。
从此之后的故事是这样的:一、男人瘸了腿,一头的伤疤。他的哥哥本来就是个抢劫惯匪,终于在一次抢劫银行的时候被警察打死。男人在葬礼上遇到有负于他的嫂子,不计前嫌,依然邀请她和他一同去远方开始新生活,但被嫂子断然拒绝。二、女人的大腿粉碎性骨折。她回到家里,恐惧今后风光不再,于是变得歇斯底里。爱犬掉到了地板洞里,怎么唤也不出来。女人和情人大吵大闹,情人开始想念以前的家,悔意难当。女人的腿终于还是出现了坏疽,被迫截肢以保求性命。截肢后的女人再次回到家中时,已不再是那个以美腿名噪全国的模特了,以后的生活和情感艰辛难测。三、老人救回了那条狗,把它的伤养好,但那条狗在他不在的时候咬死了其他的狗。老人在做完最后一票收钱杀人生意之后,趁女儿外出来到她的家中,把钱留给了她,带着那条血债累累的狗离开了这个城市。
《爱情是狗娘》的制片人兼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说:“我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人口最多的城市中的一名居民,这是一个污染、暴力和腐败的城市,然后,这又是一个非常美丽迷人的城市,这部电影正反映了它的这种矛盾——对怪异和复杂精细的沉思,但归根结底,它反映了生活自身的矛盾。”
三个故事都包含了三个元素:人、爱、狗(这部电影有些版本的碟片译名就是《人·爱·狗》),将这三个元素联结起来并赋予其感官的刺激和思想的力量,应该归功于编导“对怪异和复杂精细的沉思”。在我的观感中,这部电影有一种浓烈辛香的味道,像墨西哥人的长相和食物。
拉丁美洲有一种特有的怪异、复杂和精细。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正在重新翻看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作恶多端的蒙克·伊斯曼》,开头那段是这样的:“在寥廓天幕的衬托下,两个身穿黑色衣服、脚蹬高跟鞋的打手在跳一个性命攸关的舞,也就是一对一拼刀子的舞蹈,直到夹在耳后的石竹花掉落下来,因为刀子捅进其中一个人的身体,把他摆平,从而结束了没有音乐伴奏的舞蹈。另一个人爱莫能助,戴好帽子,把晚年的时光用来讲述那场堂堂正正的决斗。这就是我们南美打手的全部详尽的历史。”这段写南美打手的文字,其实概括了整个拉丁美洲又残酷又唯美的特质,在《爱情是狗娘》斗狗的那些血腥场面里,也能体会到这种特质。
暴力、血腥、爱慕、背叛、厌倦、残忍、亲情、隔膜……有着如此繁杂的内容但讲述得非常清晰和流畅,《爱情是狗娘》获奖一大把是名副其实。它获得了2000年戛纳电影节影评人周单元大奖,2000年东京电影节最佳影片奖、最佳导演奖,芝加哥电影节金果奖、最佳男演员银果奖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它与比利时电影《每个人都能成名》、法国电影《别人的品味》、捷克电影《走向分裂》一起和《卧虎藏龙》争夺2001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最后败在了中国功夫手下。我并不觉得《卧虎藏龙》就比《爱情是狗娘》高超,可能只是那一年的评委对东方的虚静古奥之美更感兴趣。对于我来说,《爱情是狗娘》的异国风味肯定更有新鲜感。这些年来,像这样在技巧上有着明确的追求和贡献,同时又能这么动感诱人的电影,《爱情是狗娘》是我看到的第三部,前面两部是美国的《低俗小说》和德国的《疾走罗拉》。
2002/3/7
《云》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