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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麦的四季之爱

　　关于侯麦，我发现除了复述他的故事之外，是没办法分析的。他的《人间·四季》系列（分春、夏、秋、冬四部故事独立的电影），更是这样的情形。他太清淡，跟生活本身一样清淡。如果不高兴，还可以把清淡这个词换成寡淡。他不给观众提供任何噱头，也刻意回避张力。但是，他在复制生活的同时，为影像上的生活覆上一层薄薄的诗情。这诗情真的很薄，几乎透明，没有遮盖能力，但涂得很仔细，很均匀。我觉得它们很像涂在原木上的清漆。靠这层清漆，木头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空气以及风雨对抗。

　　春：我应该爱他

　　已经不年轻的姜下了班，回到男友的公寓。他外出旅行了，留下一张条子和一个乱成狗窝的家。姜突然觉得无法忍受，收拾东西回自己的公寓。借住的表妹还没有走，甚至带来了男友。姜只得说是回来拿东西的。这个晚上她去哪里呢？恰好大学同学来了电话，请她赴一个聚会。

　　姜来到这个聚会上，除了老同学，一个人都不认识。她只好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咂着酒，想把这个晚上混过去。沙发上另外坐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孩。两个人聊上了。这个女孩叫娜塔莎，男友有急事，把她扔在这里先走了。她也是一个人也不认识。两人聊得对脾气，娜塔莎对姜说，你没地方去？那干脆到我家去吧。

　　娜塔莎跟父亲住在一起，离婚了的母亲住在外省。父亲住到女友伊芙家里去了。娜塔莎喜欢姜，想把姜“发”给父亲，取代那个她看不惯的伊芙。

　　接下来的一周，姜和娜塔莎相处十分融洽。虽然年龄差距不小，但两人很投契。姜为了让表妹尽兴，也为了让娜塔莎开心，决定继续在娜塔莎那里住下去。

　　姜当然见到了娜塔莎的父亲和伊芙。伊芙本人也是个女孩，跟娜塔莎水火不容，完全没办法和解。父亲在焦头烂额的同时，与成熟安静的姜之间有了一些微妙的感觉。

　　姜是一个哲学老师，看待世界和人生的看法太过透彻和冷静。表妹走了，她毅然离开已经有点离不开的娜塔莎的家。她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回到男友的住所，耐住性子打扫房间，迎接男友归来。她太清楚，“我适合嫁给他，所以，我应该爱他。”

　　夏：我到底爱谁？

　　卡斯巴学的是数学，热爱的是音乐。他是个高挑瘦削的青年，沉默寡言，害怕人群。

　　卡斯巴到海滨度假，并等待约好时间在此会面的女友蕾娜。卡斯巴对蕾娜心中没底，他并不了解她的感情；说实话，他也不太了解自己的感情，他只知道自己迷恋她。

　　在等待蕾娜的日子里，卡斯巴借居在朋友的公寓里，每天练练吉他，谱谱曲，然后就到处走走，到海里游游，到快餐店吃吃东西，日子倒还是蛮好混的。

　　在快餐店打工的女硕士玛戈注意到卡斯巴，主动与他结识，然后两人成为朋友，每天一起散步聊天消磨时光。玛戈的女友苏莲是个身材惹火容貌艳丽的女子，也注意上了卡斯巴，和他约会，亲吻，但不和他上床。她说，她看上去很好上，但事实上有原则，那就是第一次约会不上床。

　　蕾娜终于来了。她好像满腹心事，冷淡且古怪，和卡斯巴找碴儿吵架。

　　有一座美丽的小岛离这海滨小城不远。苏莲约卡斯巴一同前往，其含义非常明显，因为那就不是第一次约会了。玛戈约卡斯巴前往，去的结果很可能是将友情的性质颠覆一下。蕾娜情绪平静下来，也说要和卡斯巴一同去那个小岛，好好修复一番他们之间的感情。

　　卡斯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被女人忽略不计的闷人，突然一天之内，三朵桃花都可以唾手可得。他完全乱了方寸。这个时候，一个哥们儿打来电话，说他要的那种作曲用的录音机到货了，要的话赶紧去提，紧俏得很啊。

　　卡斯巴背起包就跑了。他的难题因为一台机器而得到解决。

　　《夏天的故事》

　　秋：我不能爱他

　　伊莎贝拉气质高贵，职业体面，二十四年的婚姻相当成功，和丈夫感情甚笃，女儿长大成人，马上要出嫁了。

　　伊莎贝拉最好的朋友玛嘉莉是个寡妇，和女儿、儿子失和，独自一人侍弄着她的葡萄园。

　　玛嘉莉之子里欧的女朋友罗欣，一方面随时准备甩掉里欧，另一方面和玛嘉莉成了好友。可以说是因为玛嘉莉的缘故，她暂时没有和里欧分手。

　　伊莎贝拉和罗欣都想为玛嘉莉找个好男人。但玛嘉莉过于内向矜持，总是相信可遇不可求这种老话，不肯出外交际。伊莎贝拉和罗欣只好各自想招。

　　罗欣为玛嘉莉找的是罗欣自己以前的老师兼情人艾堤恩。

　　伊莎贝拉瞒着玛嘉莉登了征友广告。应征者还挺多。她选了一个回信的措辞看上去蛮不错的对象前去审查。

　　伊莎贝拉见到了这个叫杰哈的应征者，居然是个相当出色的男人。

　　《秋天的故事》

　　伊莎贝拉心乱如麻，她没想到自己为好友做的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她知道自己快要爱上杰哈了。

　　伊莎贝拉及时中止了自己的感情。她把事情的真实情形告诉杰哈，并约好在她女儿的婚礼上让杰哈与玛嘉莉“不期而遇”。

　　婚礼上，玛嘉莉遇到了两个被安排出场的男人。她和艾堤恩之间彼此绝缘，但和杰哈一见如故，相当投机。

　　伊莎贝拉在女儿的婚礼上和丈夫相拥起舞，亲密融洽。她的生活非常美满，连她为好友安排的生活都这么顺利。杰哈差点成了一个意外，不过是虚惊一场。伏在丈夫的肩头，伊莎贝拉的眼神复杂得无法解读。

　　冬：我只能爱他

　　艾莉西在海滩上与夏洛荷相遇，彼此一见钟情，电光石火。

　　分手的时候，艾莉西给夏洛荷说了自己的地址，让夏洛荷给她写信。

　　转眼五年过去了。艾莉西带着那次激情行为的结果——一个长得和夏洛荷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和几张照片，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她过得还不错，同时和两个男人交往，一个叫马桑，一个叫路易。马桑是她的老板，强壮、现实；路易是书商，博学、浪漫。幸运的是，两个男人都很爱她；不幸的是，艾莉西依然爱着夏洛荷，并总是幻想能和他重逢。

　　《冬天的故事》

　　艾莉西是后来才发现的，当时给夏洛荷说地址的时候，因为分手时刻的恍惚和忧伤，她居然把城市名给说错了。他们之间彼此没有留下其他的联系方式，彼此对对方的情况都不了解，甚至除了名字，两个人连彼此的姓都不知道。这一错，艾莉西再也找不到了夏洛荷了，他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杳无踪影。

　　马桑和路易都愿意和艾莉西生活在一起。他们都知道她爱那个失踪的男人，但都很耐心也很有信心让她爱上自己。艾莉西曾经选择了马桑，想通过他的现实感来获得自己的平静。后来，她离开了马桑，和路易清淡相处，想通过一种男女之间的纯粹友情来平复自己对夏洛荷的思念之苦。

　　所有人都说艾莉西在做白日梦。且不说是否能重新遇到夏洛荷，就是遇到了能怎么样，他还爱她吗？他结婚了吗？他有孩子了吗？

　　只有艾莉西一直坚持她的信念。

　　终于，她在公共汽车上遇到了夏洛荷。小女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她房间里那幅照片上的男人，她的父亲。

　　结果是那么美妙。夏洛荷没有结婚，没有跟其他女人生孩子，而且，他还爱着艾莉西。

　　艾莉西哭了，对夏洛荷说这是喜极而泣。小女儿也哭了，外婆询问，她学着妈妈的口吻说：这是喜极而泣。

　　2003/6/20

　　《黑猫白猫》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