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梦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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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梦想家
某晚乱摁遥控键看电视,暂时定在一个外国电影上,普通话配音,里面一个中年妇女对一个姑娘说:“你是一个好人,但你是一个梦想家。你不适合在我这里工作。我是一个商人,我需要脚踏实地的人……”一看就是美国商业片,色彩鲜亮得如同柯达胶卷的广告,还有角色那种判然的神情。
梦想家?是啊,谁会要一个梦想家呢?突然脑子里有光线一闪,我要啊——想起自己的库存里意大利大导演贝托鲁奇2003年的新作《梦想家》还没看过,赶紧翻出,播放。
三人行的情爱故事中,像《梦想家》这样的人物关系还是不多的,一个美国小伙子(马修)面对一对法国的双胞胎兄妹(提奥和伊莎贝拉)。影片中的元素很饱满:青春、革命、电影、处女、经血、自慰……这一切构成这部影片必然的不可避免的缭乱的特质。
修习哲学的马修本有着清晰判然的心智,他明确感受到这一对兄妹的自闭状态,称他们为一对畸形人。这是一对知识分子父母孕育出的美貌、任性、敏感、脆弱的孩子,他们没有任何外界交往、不看电视、迷恋先锋电影、热爱毛泽东、憎恶父母、挥霍无度。兄妹俩个性极端、行为古怪、相依为命,有着近似于乱伦的裸体同浴同睡的怪癖。受美国清教徒思想熏陶长大的马修,在极度惊讶中难以抗拒提奥兄妹那种糜烂又清新可人的气质,加入他们,组成一个临时的三人帮。他们相亲相爱,与世隔绝,以梦想家的标准姿态激烈辩论着革命、战争、社会、变革等种种大话题。待他们终于走出门去,加入社会的那一刻,兄妹俩再一次展现其极端的巴黎性格,向警察扔燃烧弹,成为1968年“五月风暴”中的施暴者。厌恶所有暴力的马修,在街头的火光中黯然神伤地与这对迷人的也是无比危险的兄妹分道扬镳。
贝托鲁奇谈到这部作品时说:“这是一个表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大胆而有趣的故事。我们找来了三位年轻演员主演影片,他们都拥有着这个年龄阶段的纯真、神秘与狂妄自傲之美。我感兴趣的是他们将如何把自身对于精神和理想主义的寻求带给那些1968年的人物。”1968年,年轻的贝托鲁奇正是巴黎“五月风暴”中的一分子。这个背景他是一定要用的,用在《梦想家》里显得特别合适,把巴黎的浪漫、街头革命、性探索、青春期无因的反抗放置在一起,其效果真是相当出色的。
使人惊讶的不是《梦想家》的管窥似的手法,而是现在六十三岁的贝托鲁奇却依旧保持着他的温度。《梦想家》和他三十年前拍摄的《巴黎最后的探戈》相比,其依托情色的力度,依然很有张力很有创意。这中间的血色元气还是很饱满的,想来上了三十岁的导演也没几个可以拍得出来。大师之所以是大师啊。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梦想家》还是一部向电影致敬的作品。那里面大量的电影典故,让影迷相当会心。的确,应该向电影致敬,包括我开头提到的电视里播的那部没头没脑的美国商业片。我们向电影致敬,它经常让我们在两个小时里释放掉梦想家的激情,从而保障我们在生活中成为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2004/9/6
《黑名单上的人》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