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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发狠的青春

　　要说当今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万人迷”，在我看来是三个：布莱德·皮特、列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和贝克汉姆。这一前一后的两个，都算是成人男子，至少有成人男子的气质；就是中间的那个家伙，列奥纳多，特别复杂，一言难尽。

　　这些天把《海滩》看了。比起那个《泰坦尼克号》里的列奥纳多，这个列奥纳多壮实了点，额头处多了几条抬头纹，脸上隐隐地有着放荡生活的痕迹。但是，还是没有长大，还是让人不能信任。可这些都碍不着我们继续爱他。

　　有一种大众情人是易碎品，像濮存昕。他体面、清洁、敬业、恋家，没有绯闻。妇女们因为这个“形象”而爱慕他。前两天有个老阿姨来我供职的编辑部交稿，说到一个词，有pu这个音，问怎么写，她说濮存昕的濮。我打趣道，以后都这样问字，什么cun，濮存昕的存，什么xin，濮存昕的昕。一个老少咸宜的偶像就是易碎品，来不得一点负面消息。要是哪天说濮先生婚外恋曝光、濮先生酒后驾车且动手打人，那么濮先生这块牌子就算是砸了。经常看到濮先生在各种场合，光鲜、儒雅、沉着、从容，又深刻又风趣又有原则又平易近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心里总想，濮先生，你也许还是有点累吧？！

　　但是，濮先生就得那样。再说了，濮先生私底下再怎么放松也不会像列奥纳多那样，酗酒、群殴、裸奔、乱交，标准的恶少德行。列奥纳多倒是不累，只怕他上了点岁数会后悔。青春荒唐的人总会在某一个阶段生出一丝羞惭之心。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又不是他的亲友会被他伤害，谁稀罕一个一脸褶子改邪归正的列奥纳多？我们要的不就是当下这个美貌轻薄的少年郎吗？列奥纳多从来就是在负面新闻的笼罩之下，但他依然故我地胡作非为，因为，他知道、投资者知道、拿他头疼的合作者也知道——全世界的女人都宠爱他。这就没有办法了。

　　《海滩》

　　的确，真是没有办法。我们想观看一种发狠的青春，我们自己不过，因为危险也因为没本钱，如果有人把这种高压电一般的日子过给我们看，让我们间接地体验生命的强光，当然是很不错的。但是，这不是一种我们必须体验的生命，直接地或间接地体验了，也就长点见识，如此而已。就像列奥纳多在《海滩》里演的那个理查德，一个美国大男孩，到达一个传奇中的小岛，看到了人间胜景，也看到了血腥和恐怖，在这过程中，他狂喜过、恐惧过、背叛过、也美好地付出过。然后，他重新回到现实社会，并没有更成熟也没有更深刻，连悟到了什么也谈不上，只是多了一段传奇经历。列奥纳多这样的放肆的青春生活对于我们这些观者来说，就像那个神秘小岛，人，去了，看了，回来了，对人生的根本来说，这是个枝节。

　　有人喜欢用歧路这个词。谁要说列奥纳多走在歧路上，我是要笑的。歧路这个词太重大，关乎灵魂，在此不便多说。我想，我们爱列奥纳多的根本原因是没有邪恶。《海滩》里的那个岛不邪恶，所以它没有损害理查德；列奥纳多不邪恶，所以没有损害我们。发点狠，撒点野，不算好但也不坏，女人身上的那种母性足以接纳这些东西，就像溺爱自家的顽童。何况这个顽童还那么漂亮！

　　2000年7月6日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