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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情岁月

　　现在的电影精雕细做之作真是不少，其中的一些看完后，心中赞叹的同时伴随着些许憾意。“做”出来的电影也许是很不错的，但往往失去了激情和冲动，也就丧失了让观者全身心投入其中难以自拔的魅力。这是我在看了美国电影《燃情岁月》之后所想到的。在观看这部片子的过程中，我甚至嗅到了阳光、青草和汗水的气息，尝到了眼泪的咸味，看到了爱情绝望时升腾起的那股无色的烟尘。

　　这是一部让人忘情的电影。

　　故事不算复杂，也不简单。一位退役的上校在牧场上安置了他的家，有三个儿子以及两三个印第安家仆。上校的妻子受不了牧场恶劣的气候和清寂的环境，独自搬到波士顿去了。三个儿子长大了，个个一表人才，老大艾法和老三森姆是那种修养良好、气质儒雅的青年；老二卓敦却是这个家的异质，天性勇猛，浪漫，激情满怀，在内心深处听从神秘之音的召唤。故事实际上是从那个姑娘苏珊进入这个家庭之后展开的。苏珊最初是森姆的未婚妻，却深深地爱上了卓敦，最后是以艾法妻子的身份自杀的。这中间的曲折构成了这个影片极强的情节效果，犹如筑就了一件完美的容器。贯穿始终的激情气质，演员高质量的十分饱满的表演，考究的美不胜收的画面，流畅、自然的场景转换，还有令人感伤的配乐，这一切调配在一起便成了琼浆玉液，再以恰到好处的讲述速度注入容器，这个过程和它的结果就都很美妙了。

　　这部影片的第一角色是老二卓敦，饰演者是好莱坞新贵布莱德·皮特，他把这个角色演绎得十分迷人。有外国影评评皮特的这个形象是男女皆宜：男人欣赏他，但不惧怕他，感觉上他不会对其他男人构成威胁（我想大概由于他是非主流社会的勇士），女人则几乎无一例外地被这个形象唤起了强烈的母性意识，对他脆弱的那一面特别的感动，都想把他抱在怀里保护他。我和我的一位女友共同的看法是，皮特在《燃情岁月》中把男人眼泪的魅力几乎是发挥到了极致。

　　《燃情岁月》

　　整个影片里塑造得最深刻、最到位的角色是苏珊。美丽、纯真、敏感。她最初爱上温文尔雅、天真羞涩的森姆是十分自然的，这属于同类项合并。随森姆来到牧场，一下车就被内向、微微有点阴郁的艾法目不转睛地给盯住了。而炽烈的爱情真正开始于卓敦骑着马从草滩的远处缓缓走来的时刻，这不仅是异性，更多的是异质的吸引。森姆死了，卓敦浪迹天涯，苏珊最后嫁了一直深爱着她的艾法。按理说，一个女人的情感历程到此就该入港了，剩下的是无人处的独自回味。但是，苏珊是个过分脆弱的女人，完全任凭情感的奔逸，目光迷离，脚步零乱，有着飞蛾扑火的自戕意识。她的感情生活是那种倾泻式的，也就是说，她的爱比她的被爱重要得多。当卓敦重新出现后，已经是嫂子的苏珊只好选择了死亡这种一了百了的方式。回顾一下文学艺术史，苏珊这种类型的女人是很具审美价值的，其感染力在于她们的不安全，她们质地的单薄和盈盈一握的亲切。这种生命美丽的原因在于她的阴影。

　　影片中，艾法在苏珊的墓前伤心地对卓敦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遵守规则生活，不论是神的还是人的，但为什么人人都更爱你，父亲、母亲、森姆，还有我的妻子？！艾法也许说出了一个令人困惑的真理。其实，人和神从来就是对立的。仅就苏珊来说，人爱她，但神不爱她。

　　1996年8月17日

　　《情约今生》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